“哼!”李信脸色难看,如今军中人才匮乏,大浪淘沙下好不容易出现几名可造之才,竟然不愿为己所用。
想到这里,微眯的眸子更加阴翳,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身侧。
逢纪会意,陡然踏步,指着汉子大声喝斥道:“放肆,军令如山岂能儿戏?”
“大帅委予军中重任,汝在此推脱,有何深意?”
“莫非视吾等为贼寇,不愿为统领效命?”
“还是说,身在军营,心在汉?”
逢纪神色阴鸷,语气森森,句句诛心。
一连四问,直将徐晃急的满头冒汗。
“大帅明鉴,晃绝无此意...”
“砰!”徐晃这名精壮的汉子轰然跪地,一身冷汗直冒。
此时他是万万不敢出言辩解,甚至不敢多言。
要知道上首坐着的可是李屠夫,他不怕死,甚至若暴起,他有把握与对方同归于尽。
然自己死则死矣,但军营中的一众兄弟若何。
没了自己照顾不用想,也知道下场堪忧,甚至若贼军有意为难,他们兄弟很可能活不过明天的太阳。
人在大势下,不得不低头,任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要束手。
除非他能像典韦那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若不然只能跪,
“徐统领,何必如此!”李信快步上前,将徐晃扶起,朗声道:“吾军中不兴跪拜,这一点希望尔等谨记!”
“徐统领斩汉将首级,纳投名状便是决心投我!”
“有此功劳,莫说十副甲胄,便是百副又有何妨!”
“传令,徐晃登城勇猛,斩汉将有功,晋一营统领。”
李信顿了顿又道:“徐统领白日斩汉军校尉冯方,再有献首之功!”
“此番大振吾军士气,另赏铁甲十副,胸甲百副!”
“恭喜,恭喜四位兄弟!”
“谢,大帅!”徐晃孙雍等人再次拜谢后,而后与帐中贼将一一见礼。
“恭喜徐统领,以后就是大帅麾下一起共事的兄弟了,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面对一脸假笑的逢纪,徐晃心中阴霾,背后冷汗犹在。
他从眼角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见过元图先生。”
“以后还请先生,多多提携才是!”
“客气,客气!”
两人各怀鬼胎,虚情假意的应承。
新营中有人立功,做为首领自然不会食言而肥,更何况营中青壮看似惟命是从,但那是在一众老贼强压下的服从。
青壮中虽然有贼军骨干身居高位,营中士兵真心服从的却不甚了了。
因为他们的屁股,自始至终便不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丝毫认同感,自然谈不上真心服众。
李信军中士兵可以分为三派,一众豫州老贼为一派,属于铁杆造反嫡系,铠甲武备乃至刀枪剑戟,总之好东西他们优先装备。
第二就是洛阳周边,主动投贼混口饭吃的一些有勇有血性的强人,以及贼军从各郡县牢狱中释放的囚犯,还有见势投机的泼皮无赖组成的督战营,属于主动来投的普通贼军,大力优待,重点培养。
最后则是各郡府衙强征的良家青壮,也是人数最多的一部分,这些人是贼军中的炮灰,属于对军队没有丝毫认同感甚至在心中仇视记恨的。
也是最不稳定的那群人,是随时都有可能调转刀刃,反噬的群体。
这些青壮此时是一盘散沙,上面有贼军骨干压制,身后被督战营逼迫,只能含血苦吞。
但是强压之下总有一天会出事,随着时间推移,大浪淘沙,等到他们中刷选出一批能够服众的头领时,若有人振臂一呼必然群集响应,全军爆发。
就像罗马奴隶兵,有时候将军的话,未必有同样奴隶出身的头目好用。
所以李信深谋远虑,既然不能仿止服众头头目的出现,那就由自己给他们选出几个。
至少徐晃这样炮灰出身的统领,新营士兵不会排斥,反而会因为同样的出身关系,更加有认同附属感。
徐晃等人的出身在那里摆着,与众老贼尿不到一块去,又因为斩了汉将首级做了统领,自此打上贼军烙印,绝了退路。
甚至会因为出身原因,积极的为青壮炮灰们争取利益与机会。
将心比心,不说会获得众人的真心拥戴,却会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也会快速形成一股战力。
李信知道,这些形成战力的青壮士兵,对他没有忠心,甚至敌视和仇视。
这些固有的东西很难改变,甚至改变不了,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在那里。
李信也没想要他们的忠心,他只要牢牢捆绑住营内的各部统领便可,只要徐晃这些领头的不暴动,便无甚大碍。
这个时代的兵,大多只认长官,不认人,甚至不认帅
将军到哪,他们就到哪,旗帜指哪,他们就走哪,领头的说杀谁,他们就杀谁....
......
各部将领汇报军务,商议要事,认识了几名新军统领后,便陆陆续续返回各营。
“元图,今日之事有欠妥当呀,”
回营路上,郭图迎着呼呼夜风,眺望灯火通明的营帐,向好友劝戒道:“以后做事,要三思后行!”
“帐中之事,那徐晃恐怕要记恨你一生。”
逢纪闻言,放缓脚步他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谢公则兄关心,然兄弟我冲锋陷阵无力,后勤政务能力不及,也就有些小聪明才能在军中站脚。”
“此番能为大帅分忧,便是被诸将记恨又有何防,兄弟我亦不靠他们吃饭!”
如今军中人才急缺,制约贼军发展的不是人数问题,而是人才问题。
这一点,逢纪看的明白,若不是大帅麾下能人匮乏,他是绝对不会启用一群心有异志的新营头目。
然深处大汉腹地,危机四伏,贼军随时有倾覆之危,为了新军青壮快速形成战斗力,即使明知其中凶险也不得不为。
“你啊!”郭图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劝慰。
他自然知道好兄弟的意思,但还是为其担心。
贼军中的人才太少,统军的将领少,能管理后勤杂务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目前也就郭图、贾诩、逢纪以及麾下搜刮的喽啰,勉强应付。
郭图自己不用说了,在贼军中待的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比他过去二十年都复杂。
在军中杂事的多重磨砺下,他自身的各项能力,更是飞速提升,如今也算是大才级别了。
至于贾诩,这个智慧天生的妖人,是真的强,但他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简单的处理一些日常工作,对军中杂事根本不上心。
至于难兄难弟逢纪,脑袋灵活,机谋百变,能力比他也不遑多让。
但是对方却对勤政事务不大上心,反而对搬弄是非揣摩人心那一套,更痴迷。
作为好兄弟,郭图不希望对方走上歧路:“大帅喜怒无常,其心思不是常人能随意揣测的!”
“我等只需要兢兢业业做事,性命暂时无忧!”
他身上的压力太重了,除了告诫之外,也希望兄弟回归正途,帮自己分担些。
亦如他们所想,贼军中的人才实在匮乏,即使有其他人分担压力,但郭图依然夜夜苦熬,难有休息。
若兄弟能将其中一半的心思,用在军务管理上,他也能喘口气。
“心思难测啊!”逢纪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抬头望天,指着漫天星辰自顾道:“如今天下纷乱,义军四起,局势愈发波澜叵测!”
“此正是我等,谋事的大好时机,焉能有所退缩!”
逢纪有智慧,有谋略,胸中亦有抱负。
从贼军攻破虎牢,肆虐入司隶,入寇京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天真的变了。
大汉,真的要完了,虽然还在飘摇前行,虽然还未败亡,却处处彰显亡国之兆。
贼军都打到帝都了,朝廷在干什么,洛阳内的数万精锐在做什么。
任由贼军肆虐,任由贼军裹征精壮,眼睁睁的看着李屠夫不断膨胀做大,却毫无作为。
管中窥豹,以小见大,以微见宏,其中可想。
这是乱世,是煌煌大世,时势造英雄,所以逢纪也想展胸中抱负:“此大争之世,龙战于野,自有雄主趁势而起!”
“大帅腹有乾坤,骁悍雄杰,乃世之枭雄!”
“若有朝一日龙游于海,未尝不可争九星之位,到时你我亦可摆脱贼名,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