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间终是林冬生先开了口。
“小墩哥哥。”
她轻轻唤了声。
声音虽小,可胖墩却听的很清楚,从小到大,别人都唤他胖墩,“小墩哥哥”这个称呼就只有一个人一直这么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不觉间手中的两坛酒已跌落在地,酒坛碎了,酒撒了一地。
“你……”
“你是……”
胖墩支支吾吾,不敢问,他心中诸多疑惑,面前的女子清秀脱俗,没有一丝冬生往日模样,何况,冬生已经死了,胡水村的人亲眼所见,子轩亲眼所见,是他点的火,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子轩这段时间不人不鬼的模样,足以说明冬生的的确确是死了,她死了,他才会那么难受,那么痛苦……
可是……面前这个女子,她叫他小墩哥哥。
看着胖墩质疑的目光,林冬生很快想到了刚才母亲坟旁的那块碑,那个为她立的衣冠冢,她理解了胖墩此刻的心中所想。她对着他笑了笑,一步一步靠前走去。
“小墩哥哥,我是冬生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站在胖墩近一尺的距离,朝着他摆了摆手。
“冬……冬生?”
胖墩瞪大了眼睛,他不敢想,虽然他嘴上总说天不怕地不怕,可是鬼,毕竟是生平第一次见,就算他们儿时那么熟悉,但突然以阴阳相隔的身份相见,他面上虽没有大动静,心中却早已哆嗦不已。
再一想,若她真的是鬼,这白天都能出来溜达的必定是很厉害的鬼,他听师父讲过鬼故事,年轻一点的人去世以后杀气都很大,冬生是重病染身,她死前定有许多不甘,她这突然找上门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脑子不过一闪,他突然就心中唾骂了自己一番。
哪怕她真的是鬼,她面目柔和,不带一丝狠厉与杀气。她叫他小墩哥哥的时候,依然与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一样,笑意盈盈,如一朵盛开的花儿一样。
而林冬生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乱想。
“怎么?几年不见?小墩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胖墩颤着嘴皮子:“冬生,其实……其实你不用亲自来的,我……我本打算明日去看你的,香钱我……我都准备好了,这大白天的,太阳这么毒,你还是不……不要出来了。”
林冬生噗嗤一笑,他这是真的把她当鬼了。她一把抓起胖墩的手:“小墩哥哥,我是冬生,我没死,我还好好的活着,不信你试试。”
胖墩本挣扎着要躲开的手突然一僵,听到冬生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抓着他的那双手是有温度的!
“热的……”
“是热的!”
登时,胖墩由惊惧变为大喜。
“冬生,你真的还活着?你没有死,真的太好了!”
胖墩难以掩饰的激动,他一把抓住冬生的肩膀就要揽入怀里,却蓦地想到了什么,终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啊,她已经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女是有别的,尽管他心中如巨石砸入泛起巨浪,但他也要顾及现在的身份,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冬生惹人口舌。
也正是这一刻,他才注意到冬生的身后站着的那两人,一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问了冬生,林冬生对他大致说了些情况,得知他们是冬生的救命恩人,胖墩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两位大恩,胖墩记着了。”
在胖墩心里。冬生就是他亲妹子,亲妹子死而复生,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的欢喜。他们救了冬生一命,也是救了他一命。
颜霜炎朝他微微一笑,他知晓这个胖墩,在乌屠暗地照看冬生的时候就将冬生周边的人都了解了个透彻,而这个胖乎乎,一看就憨厚重情义的人,他从见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知了。
只是,他担心的事终是要发生了,毫无意外的,林冬生与胖墩寒暄了几句便问起林子轩的下落。
胖墩支支吾吾的也是纠结了半天,本来冬生活了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但若是让冬生知道了子轩这段时间的颓废,定会伤心难过。
“你就告诉她实情吧。”
颜霜炎往前迈了一步,总是瞒不过的。
在乌屠回来告诉他林子轩烂醉街头的时候,他就大概有了了解,他送出的那封信林子轩并没有收到,不然也不会落得这副模样,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冬生说,方才若不是胖墩突然出现,或许他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冬生,不过既然胖墩在这儿,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林子轩的情况,或许由胖墩说出来会更适合一些。
胖墩也没再隐瞒,咬了咬牙,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林冬生听完愣神许久,原来……原来他们都当她死了,原来她的哥哥是那么在乎她,自从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那一刻,她虽然面上与林子轩很是亲近,可心中总是觉得像隔着什么,她自卑,甚至害怕,她是个弃子,被人抛弃的孩子,那种有亲不能认,有家不能回的痛苦,她不想再尝第二遍。所以不论去哪里,发生什么事,她都要跟着林子轩,她跟着他上赤峰,跟着他下山,总之只要有林子轩的地方,她觉得那就是家。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染病,没想到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被人所救,更没想到,她不过是个弃子,却在“死了”之后还会有这么多人想她,念她。尤其是她的哥哥。
“所以,你刚才提的两坛酒也是为哥哥准备的?”
林冬生嗅着地上撒掉的浓浓的酒味儿想起胖墩说的那个酒鬼。
胖墩垂眸点了点头,他劝不动林子轩,期间也揍了他几顿,可是无用,与其让他整日疯癫在外,不如将酒买回家来让他喝,起码少挨几顿毒打,可是尽管如此,林子轩总会把酒当饭吃,总会不知不觉就喝完了,然后又跑出去寻酒喝。
“我去找他。”
林冬生撇下一句就走,胖墩紧跟了上去。颜霜炎在原地伫立了片刻,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