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
秀一歪着头，这动作看似很突然，但站在他两侧的申贤和李贤忠都没太在意，他本来就时不时会这样，而且现在大家都把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患者身上，“没有吗？”
“嗯。”
“嗯……”
洪昌吉教授与患者的对话仍毫无进展，患者一直说没有特殊情况，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他在说谎。]
‘说谎？’
仲景一直说患者在说谎，‘依据呢？’
[他的眼球左右震动接近 0.5 毫米，虽然头晕时也可能这样……但他没有头晕的可能，所以可以判断这代表他内心的不安。]
‘嗯。’
仲景对人类表情的分析日益精进，虽然它参考的大多是秀一自己的数据，这让秀一不太舒服，但不管怎样，它现在的论据比以前更有说服力了，‘你这么说，我有点相信了。’
[而且他现在的视线一直往那边……往躺着的另一位患者那边。]
‘哦。’
从他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另一位患者，但他却一直往那边看，这是什么意思呢？[说明他相当在意吧？]
‘是因为他没说的信息可能导致不好的结果……是这种想法吗？’
[应该是。]
‘但是……他为什么说谎？如果是意外接触有毒物质……没理由说谎啊。’
[确实，这有点奇怪。]
‘嗯……’
秀一现在完全听仲景的了，这意味着他开始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患者，医生竟然要怀疑患者的话，这有点悲哀，但意外的是，这种情况经常发生，“那我换个问题，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不知道洪昌吉教授是否相信患者的话，但他还是改变了提问方向，患者摇了摇头，“没有，这是第一次。”
仲景观察着他们的对话，精准地分析着，[这是真的，患者第一次经历这种症状。]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要是经历过这种症状，当初就不会参军了。’
[啊，确实。]
当然，秀一和仲景都不太清楚入伍体检标准，但是常识告诉我们，一个肺炎严重到需要进重症监护室的人去参军，这很奇怪，“入伍前有没有出过国旅行？”
“没有，没有。我……根本没出过国旅行。”
“那有没有去过牧场或者动物园之类有动物生活的地方？”
“呃……就和女朋友去过猫咖之类的。”
“嗯。”
猫咖，在现在这个节点是个很模糊的地方，猫虽然可能引发人畜共患传染病，但还没听说过引发这种肺炎的案例，而且猫咖的猫基本都是宠物猫，不是野猫，当然，从治疗患者的立场看，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还是记了下来，[没有意义的信息……我判断入伍后发生了什么事。]
仲景根据后续仍无进展的对话得出了这个结论，秀一一旦开始怀疑，也有了类似想法，不管怎么看，患者都很可疑，他似乎隐瞒了最重要的信息，尽管这信息对其他患者以及他自己的治疗都可能是关键，‘是说出来会有麻烦的信息吗？’
[有这种可能，现在隐瞒对治疗有帮助的信息是不合理的。]
‘到底是什么？隐瞒了什么？’
[入伍后发生的事里……不能说的事，肯定是军队禁止的事。]
如果是服兵役的人，马上能想到一些事，但可惜秀一是免役的，而且他平时对军队毫无兴趣，“那个，稍等……我想用下电脑，因为另一位患者。”
“嗯？哦，好，好，秀一你随意。”
于是秀一悄悄退到后面，申贤和李贤忠都是他的粉丝或有其他关系，没什么阻碍，只是洪昌吉在诊疗中制造了点小混乱，让他有点不高兴，但他也只是心里不舒服，没说出来，在他尊敬的李贤忠面前，他能对李贤忠的儿子说什么呢？‘嗯……军队训练营禁止的事……有什么呢？’
平时问仲景就行，但仲景也不是兵役对象，对此一无所知，不过仲景也没批评什么，只是全力搜索，[首先是饮酒、吸烟不被允许。]
‘完全不能带，这样啊……’
饮酒确实很好理解，在训练营饮酒，这不是疯了吗？但禁烟就不太能理解了，‘吸烟者戒烟很难吧。’
在忙碌的实习生活中还抽空抽烟的人不是吸烟者吗？虽然最近情况好了点，但不久前在手术室、更衣室抽烟的人也不少，自从按医院规定全部受到惩戒处分后，这种情况几乎消失了，但凌晨时更衣室仍偶尔会飘出刺鼻的烟味，[确实，很难，真的……医生看到抽烟的人……]
像医生这样深知香烟危害的人也不少，而且是亲眼见过危害的人，经常看到因为抽烟患各种癌症或间质性肺炎的患者，不过抽烟的人还是戒了，‘香烟的成瘾性很强啊。’
[嗯。]
‘为什么？’
[成瘾性这么强的香烟……二十多岁的普通人能轻易戒掉吗？]
仲景在秀一脑海中调出刚才看过的患者影像，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不，可能因为剃了头，看起来更不机灵，‘嗯……这么看来……’
[如果抽了烟，肯定会隐瞒。]
‘但是吸烟者抽烟就会变成这样？虽然香烟有毒性……’
[有因吸烟导致急性肺损伤的报告。]
‘那应该是非吸烟者吧？’
[不是说 16 个人在一起吗？]
‘啊。’
16 人中某个大胆的人偷偷带烟来抽的可能性很大，刚才长官不也这么说吗？什么怪事都有，吸烟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二十出头算成年人了，但还会受同伴压力影响。]
同伴压力就是大家都做就你不做这种压力，长大后看这不算什么，但二十出头时也会这样吗？特别是进入像军队这样与世隔绝的环境后，这种压力可能更强，‘在军队训练营第一次抽烟……但为什么偏偏他们两人对香烟有急性毒性反应？’
[概率虽小，但目前这是最有可能的假设。]
‘嗯……两人同时……’
对香烟的急性毒性反应虽少见，但偶尔也会发生，想想也是，香烟多有毒啊，难道只有慢性毒性反应？有急性反应是很正常的，[如果认为是急性毒性反应，过程就都能理解了吧？]
‘确实，但两人同时这样有点……’
[所以才会混淆，如果只有一人发病，申贤可能就混淆了。]
‘确实是这样。’
因为两人同时发病，所以才被感染这个偏见误导了，这个偏见一直延续，导致病例变得复杂，‘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厉害了。’
治疗毒性反应有多种方法，但最重要的还是类固醇，问题是类固醇对感染患者，特别是病毒性感染患者会造成致命后果，所以必须确定是香烟毒性，‘怎么办？’
[你很会演戏，试探一下吧。]
‘试探什么……’
[大致编个剧本看看……]
仲景像要证明自己是优秀人工智能一样，开始编造起情节来，‘哼。’
秀一被这闹剧逗乐了，越听越觉得合理，甚至觉得这是为患者好的办法，他拿着编好的剧本再次走向患者时，洪昌吉教授仍在进行无用的对话，“所以……没有得过肺结核吧？”
“没有。”
都说没有，对话怎么会有进展呢？现在就连一直跟着的申贤和李贤忠都一脸无聊，刚提出有毒物质这个新奇概念时，还以为会有转机，但之后毫无变化，也只能这样了，“那个，教授。”
大家都厌烦的时候，秀一插话了，他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还有两位厉害教授的火力支援，“哦哦，好。”
“什么事，说吧。”
洪昌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怎样，只能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刚和部队通了电话，有新情况。”
“啊，这样？”
其实洪昌吉对这毫无进展的情况也渐渐不耐烦了，而且刚才插管的患者情况也逐渐恶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那试试吧。”
于是洪昌吉乖乖退到后面，他还希望这能在李贤忠那里加分，“嗯，教授。”
秀一向洪昌吉鞠了一躬，然后故意面无表情地看着患者，患者听到刚和部队通电话就紧张了，本来情况就危急，交感神经更加紧绷，[已经上钩一半了。]
仲景做完心理分析，欢呼起来，秀一不理会它的捣乱，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开口道：“纪大昌，对吧？”
“啊，嗯……老师。”
“同一房间的人一共 16 个，对吧？”
“啊，嗯。”
到目前为止说的都是真话，只说实话有个好处，“其中有吸烟者……有人证说你们一起抽过烟。”
这样即使接下来说谎也会更可信，“呃……”
“你们一起抽过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