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去现场?”郑凛以为季袅会问案情,或者责令自己几天破案,却没想到他居然说要去现场?
郑凛更愣了,一时有些迟疑:“可是陛下,那地方又脏又臭,您……”
皇上是什么身份,九五之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季袅笑了一声,不是从前长在脸上的假笑,笑的轻松自得。
他指着高遥笑道:“高尚书可是朕亲手从乱葬岗挖出来的,你看朕会怕吗?”
高遥是他救下的第一个人。
救高遥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四品侍郎,手下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只能自己动手。
高遥和郑凛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片刻,高遥挠了挠后脑勺:“可是陛下如今身份贵重……”
“打住,别给朕搞那些虚的。郑寒升,你只说如果朕去现场,会不会影响你办案。不许欺君!”
季袅冷哼一声,截断两人的话,态度温和却不容悖逆。
虽说如今的季袅没有曾经的恶名,可是大家对他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此刻季袅一板脸,郑凛立刻就怂了:“能去,不影响。”
“那就好,夜枭,随朕出宫。季默,你去告诉将军,让他不用等我。”季袅丢下手中的朱笔站起来,迈步出去。
高遥和郑凛面面相觑,只得连忙跟了上去。
军政署衙门,九霖听季默说季袅出宫了的时候很淡定:“知道了。”
他正在和覃虎他们商讨一个新的阵法,将重甲骑兵与步兵相结合,配合火器冲杀,碾杀一切敌人,没空搭理季袅出宫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若出宫有要紧事,季袅肯定会告诉自己的。
他只是打发季默来说一声,那必然是没事儿。
然而季默却没有离开。
季默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将军,属下多嘴,烦请您去看看皇上,皇上他……不对劲。”
“嗯?”
九霖抬头,放下手上的旗子,看季默神色凝重,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季袅人是没问题的。
至于说其他的?
那笑面虎,心恨不得长成马蜂窝。
从前为人臣子都能游刃有余,当了皇帝谁还能奈何了他不成?
“皇上今天批折子的时候突然脸色苍白,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属下想请太医和大将军,皇上不让。”
季默叹了口气,和盘托出:“然后皇上命人找来了高尚书和郑府尹,去西城看那个灭门案了。出宫的时候,陛下的脸还白的和纸一样。”
“属下担心陛下的身体……”
季默又叹了口气:“大将军,您去看看吧。皇上性子执拗,属下劝不住啊。”
“这个混蛋。”
九霖骂了一声。
想到之前宫变中季袅受伤严重,太医说过他就算好了,也会留下暗伤,九霖就有些担心。
这家伙,该不会是暗伤发作了吧?
这样想着,九霖对覃虎道:“覃叔,劳烦您带人继续训练。云鹞玄凤,跟我去找长烟。今儿就是给他打断腿,也得让他回去看御医!”
“是,将军。”
玄凤和云鹞应了一声,跟着出门。
军中都已经很习惯大将军对皇上“不恭不敬”了,只有季默缩了缩脖子,也讪讪地跟了上去。
给皇上打断腿,将军他还真能。
丰京西城。
季袅跟着郑凛来到灭门案现场,看到现场的时候吐了。
他曾经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什么修罗场没见过。
此时西城的暗娼窑子已经清理过了,尸体都送去了义庄,仅剩了几间阴沉沉的空房子,按理来说并不可怖,可是季袅还是吐了。
九霖赶来的时候,季袅正扶着砖墙,吐的泪汪汪的。
九霖皱眉,上前扶着他:“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宣太医?”
他让季袅靠在自己身上,言语中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阿霁怎么来了?你别听季默胡说八道,我没事。”
季袅轻笑了一声,偎在九霖肩头,面色苍白的像个琉璃娃娃:“倒让阿霁担心了。”
“滚蛋,还有空说这些废话。你没事吐成这样?”九霖瞪他,语气不善,眼底尽是担忧。
季袅笑了笑,抬眼看着九霖眉眼都润着柔情:“可能,是孕吐?”
他玩笑着说:“阿霁觉得呢?”
“嗯?”
九霖愣了下,脸瞬间红了。
只是看季袅吐得脸色苍白,整个人惨兮兮的,才没有捶他,只是哼了一声:“扯犊子,真要有那么一天,也该是我吐,怎么就轮到你了。”
季袅着实没有力气了,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九霖怀里,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嗯,好,你吐,那晚上回去,我好好努力。”
“去你的。“九霖想踹他,又不舍得,只能忍住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袅回头看了一眼那暗娼窑子,眼神暗了下来:“这种场面,我十年前曾经见过,差一点儿,我也是其中的一具尸体了。”
“你?他们是针对你?什么人这么猖狂?”九霖皱眉,一身杀意,“简直是找死。”
季袅抬眼看他,年轻的将军眉眼冷厉,不怒而威。
他抬手抚平九霖的眉心,笑道:“别皱眉,不好看。你不问问我,在哪里见过吗?”
季袅的确怕九霖知道,可是如果瞒不过,他宁可自己告诉九霖。
九霖愣了下,反应过来:“十年前,是你从北疆离开以后?难道是因为我?”
季袅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与你无关,应该是我的家人招惹了祸端。”
至于到底是江湖仇杀,还是因为九霖的任务,他已经无从知晓。
十年前旧案,就算他如今贵为皇帝,也无从查起。
“可你不是说你家人都死了吗?”九霖有些吃惊,讶然问道。
季袅轻叹一声:“我说的是,父母都死了。”
他瞥了一眼那阴森森地房子,又将脸埋在九霖怀里:“等我回去告诉你,走吧,我们先去义庄,我想去看看那些尸体,看看和当年的案子是不是一样。”
那是他心底的噩梦,是他永远无法越过的鸿沟。
他的人生想要彻底走出阴霾,当年的结就必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