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宫那个不起眼的小偏殿里，层层鬼气如春蚕吐丝结茧一般包裹着两人，鬼王与山舸盘膝相对，源源不断的灵力从鬼王体内涌向山舸，修复着山舸破碎的经脉与后背的大洞，玉阡陌满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及至酉时，山舸才醒来，他脸色苍白神色复杂地看着鬼王费尽心力为他疗伤。
看他脱离了危险，鬼王松了口气，掏出帕子抹汗，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人族？神族？”
他一搭手就探得松子体内气息不寻常，不再是松子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灵力充体，面前这人的灵力纯净如水，浩瀚无际深不可测，他的灵力一进体内，竟有泥牛入海的感觉，玉阡陌不比绯衣，他盯着松子的眼神藏了戒备与疏离。
“神族六道仙人山舸，谢过鬼王救命之恩。”山舸并未起身，他抱拳依着凡尘的礼仪，淡淡地朝玉阡陌施了一礼。
“六道仙人？小王听说你日久，没想到今日一见。”听到他名号，玉阡陌冷意更甚，他缓缓收了灵力，抱着手身子后仰，不着痕迹的与山舸拉开距离，问道：“神君下界，不知所为何事呢？”
“渡劫。”山舸没有去问他都听说了他的哪些传闻，想来都是些真假参半谣言，他既不想解释也不想乱心，好在玉阡陌并没有想与他八卦的意思，山舸平视着玉阡陌的眼睛，直接跳到后面的那个问题。
玉阡陌微微挑眉，略带冒犯地说道：“仅是渡劫？”
山舸目光澄净点点头。
“如此，小王便祝神君渡劫成功，”玉阡陌话锋一转，问道：“不过，神君渡劫是否与魔族右遣使绯衣有关呢？”
“噢？”听到鬼王突然提起绯衣，山舸不知道鬼王是什么意思，反问道：“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
“那就别有关系。”玉阡陌回答很快，斩钉截铁的态度明确告诉山舸他的袒护之意，他接着说道：“凡尘灵力高强者，数不胜数，还请神君看着小王为神君的贵体恢复做了些许努力的份上，放过右遣使。”玉阡陌迎着山舸目光看过去，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隐隐有角力之势起。
山舸微微歪着头，努力地理解玉阡陌这些话的意思，他想到了些什么，微微笑了一下，说道：“鬼王多虑了，山人本次是和绯衣渡情劫。”
“和绯衣？情劫？”这倒是让玉阡陌始料未及，像被鱼刺卡住嗓子，他浑身的气势一顿，凝滞了。
“对，和绯衣。”莫名的，山舸的嘴角就带起了笑意，语气也带起了炫耀，说道：“我还要祈求右遣使，下手轻些，放过我呢。”
山舸露出的八颗牙刺痛了玉阡陌的眼睛，他冷哼道：“小王倒不知道，啥时候渡劫还能知道劫数的内容了，即便是神族，也不可能知道是同谁渡劫，如何渡劫。”他微微扬起下巴反驳道，心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轻易就能骗了去。
山舸撇了撇嘴，耸耸肩，说道：“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鬼王倒是个热心肠，我承你这份情，下次不必了，把我随便扔在哪，我自己慢慢地能恢复，死不了的。”
玉阡陌一甩袖子道：“神君不必承我的情，要不是外面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也不想浪费几百年功力，这份人情小王自会去找她讨要。”
山舸愣了愣，随即想明白，外面那个肯定就是绯衣了，“她...哭了？”山舸完全没想到，玉阡陌点头说道：“哭得毫无形象可言。”
山舸微微皱眉，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绯衣哭泣的模样，听到鬼王说她为了他哭了，心里即心疼又开心，听到鬼王说找她讨人情，山舸神色又冷了下来，玉阡陌看他的神情已经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了，先一步冷笑说道：“神君是想问绯衣答应了我什么条件吗？”
山舸坦诚点头道：“不错，但我想鬼王真君子，定不会趁人之危提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要求。”
玉阡陌针锋相对地问道：“什么叫趁人之危，怎样是让她为难？！”想到他的神族身份，玉阡陌投鼠忌器，咬牙憋住了后面的话语。
山舸没有说话，一副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的神情，让玉阡陌胸口怒意翻涌，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实诚心眼的人族小孩了，他轻易的就能挑起他的情绪波动，截止到现在的对话，主动权一直掌握在他的手中。
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玉阡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转念想到，事关绯衣，如果山舸真的只是来渡情劫，倒确实是最好的结果。
心思百转千回，玉阡陌神色不定，终了，眸内落寞之色尽显，轻轻叹了口气，破釜沉舟一般的决绝，扭头对山舸说道：“不知道神君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山舸不急不躁，点头应允。
“那时候，很早了，对你而言，倒是不算太早。”玉阡陌想到面前这个神族已经几万年的年岁，微微一讪，继续说道：“那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前，魔族左遣使第一次遇见绯衣，那时候的她才成年不久，懵里懵懂，魔界有个魔怪，住在什刹海，绯衣不知道怎么想的，敢去寻他打架，那可是三万多岁的大魔怪，连左遣使都敬他三分，绯衣只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激战斗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最后是她活着从什刹海出来，一战成名，惊动了魔尊，于是魔尊嘱左遣使前去查看。”
山舸安静地听着，他听懂了鬼王讲的是谁的故事，松子早听魔族众人说过新任鬼王有着左遣使一样的容颜。
他其实也很好奇，五百年前，左遣使为了保护魈夜，被凤阳君杀了，他的故事只有在史薄官那里听来些只言片语，听到此刻鬼王在讲左遣使的故事，他不由得听得认真。
他也想知道，他在绯衣身边出现之前，绯衣都有些怎么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