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太子寝宫。
重迟对下人悄声吩咐了几句,给了个拇指大小的竹筒,便打发那人离开了。
刚回头,就瞧见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苍蝇。
他也没驱赶,镇定地关门闭户,随后就去了寝殿里间。
掐诀结下一层防监听的结界,他这才接着苍蝇坐到桌前。
“进展如何?”
那苍蝇发出了苏隶安的声音。
重迟听了拍拍胸脯,对苍蝇信誓旦旦道:“放心老大,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好,纺依那边呢,你在魔界通道处设下的禁制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那可是集结着上万年的日精月华,即便是神族也不会有所察觉的。而且这都五年了,他们一点没发现。”
重迟很是得意,抱着胳膊喜滋滋地自夸。
“就怕他们锲而不舍,你早点派人盯着点通道入口,如果檀月煌出现,立即截杀。”
“好嘞,您瞧好吧。不过老大,你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万一出来真废了,可惜这么一具天火圣躯啊。”
“无碍,我受的伤,檀月煌会陪着我一起痛。我与她同根同源,但她身体没我的强健,会更难忍受。”
重迟听得一身冷汗,此刻他只庆幸自己没有与苏隶安为敌,不然自己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天魔界异域结界内,枯井底。
檀月煌的身体受到各种毒素的影响,五脏六腑都在痛。
她气若游丝,濒死般坐在井底,将头靠在井壁上仰望着漆黑的“天”。
这里没有时间,她只觉得仿佛是过了几千年般漫长。
最近身体每况愈下,她时常会觉得全身如同敲碎了骨头似的,一如当日身体分裂时那般疼痛。
但不同的是,这种痛时而某一处痛,时而全身整体来。
但不管是局部还是整体,每次都会折磨得檀月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段时间里她的梦境也开始越来越连贯,几乎向她完整的展示出了当年的所有。
少符白给的那颗鲛人泪,被檀月煌当救命稻草似的紧握着不放。
这日那老妖婆又来了,她趴在井口探出颗缭乱诡异的脑袋。
看着井底人说:“三十年,我用尽世间至毒来喂养你,此时的你全身皆剧毒,经脉尽散无法修复,等同废人。只差最后一步,你就会重新成为世间最强。”
她说完便不由分说将檀月煌从井底挑出。
久未清理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恶臭,熏得人恨不得离她一丈远。
老妖婆纺依将她狠狠扔进水池里,拿木棍搅动着池水去给檀月煌沐浴。
浑身无力的人任他摆布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农人用锄头在池子里翻搅清洗的红薯。
一时哑然,她居然在水里笑起来。
纺依看她还笑得出,气得她拿木棍狠狠地捅檀月煌身子,捅得人嗷嗷直叫。
“笑吧,那我就将你炼成笑面妖傀,让你一辈子都只能笑!”
檀月煌缩着身子躲,她还没能理解这“笑面妖傀”是什么意思。
等到身体差不多干净了,纺依又将她挑起,扔进了一口大鼎里面。
鼎内有深红色的水,隔着老远就闻到了浓重的植物味道。
当她身处其中的时候,那股清幽的味道居然驱散了她一半的恐惧。
“此乃数十种灵草灵药熬制的药汤,你这副身体太弱,又虚不受补。强健体魄的同时不能浪费朱雀血,但又不能将你炼成绝阴之体。要找出与你体质相匹配的药还真是费了我一番功夫。”
纺依绕那鼎转,在鼎外面写写画画着什么。
她写完停手,鼎体便金光一闪,檀月煌瞬间发觉自己身子变沉,被困死在鼎里起不来了。
“好了。你就在这里面呆着吧。可惜了如今躯体化阴,失了曾经先机,只能唤起你体内少阳以激活朱雀血。感谢我吧,此后你便又能大杀四方了哈哈哈哈。”
纺依苍老的声音桀桀地笑,真是比檀月煌见过的任何妖物都要可怕。
笑完,纺依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红色的矿石。
那朱红的颜色檀月煌认得,是辰砂。
“上品辰砂提升药性。可惜了没有真正的龙血,只能用龙血树汁代替。就是不知道功效如何,商珝,你应该很乐意陪我做实验吧。”
纺依自言自语,檀月煌是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莫名其妙的交谈结束,纺依木棍敲了三下地面,一个巨大的青铜罩子就罩到了这大鼎之上。
“幽冥阴火、苦海冷焰、白魔焰、归墟冷火、阴龙焰,用五种阴火慢慢炼化,你就能变成全新的你。”
纺依的声音透过青铜罩子传了进来,檀月煌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随着三种寒火的炙烤,鼎内气温不升反降,四周冷得快结出冰,可檀月煌的身体里却像是有一股火在蓬勃而起。
烧得她心慌意乱口干舌燥,那虚无的火焰似乎在以她的五脏六腑为燃料,上蹿的阳炎几乎要冲破她的身体。
药汤药性也开始发挥,檀月煌开始感觉到身体一阵暖一阵寒。
所有的药效被身体海绵似的吸收进去,浑身经络穴位都开始发麻发胀。
整个人此刻就像一口烧沸的锅,药同脏器、血脉经络一同在被这口“锅”加热。
等到这“锅”彻底烧开之时,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很久。
“放我出去,我好难受,放我出去!!”
在连续不断的冷火炙烤之下,檀月煌终于能发出声音呐喊。
纺依带着那小女疯子其实就在这鼎外等着。
炼化了足足两年时间,这鼎里面的人才传来第一声呼救。
纺依撑着木拐杖,摇摇头,唏嘘道:“我还当是灵药没效果,结果是她的身体太虚太弱。炼了两年才突破第一重境,还有两重,还得花费灵药。”
说完,她拄着拐杖往外走去。
那小乞丐没有作声,从衣兜里翻出一只干净的玉瓶。
坐在鼎前,直等到了下个月的初一,她才重新动起来。
檀月煌被阴火炼得神智不清,恍惚间她看到了鼎罩子被掀开,外面站了一个人。
“你是……谁?”
她努力分辩,却终究是想不起来。
小乞丐没理会她,举着玉瓶往里面倒入了一瓶猩红色液体。
鼎里顿时红光大作,灵光万丈。
檀月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跃而起扑向那小乞丐,一边癫狂地抓她一边哭喊:“哥哥!哥哥别走!阿月会听话的,阿月能保护哥哥了!”
小乞丐被她这表现吓了一跳,急忙回退并伸出食指点在檀月煌的眉心。
癫狂失常的人顿时泄气昏迷,再次跌回了鼎内。
老乞丐闻讯赶来,看到小乞丐手里的瓶子很是诧异。
她抓过去一看一闻,恍然地笑:“是了是了,神族的血,可是无上灵药。没有龙血也罢,商珝必成这世间最强妖傀!”
随后她又对小乞丐吩咐着:“去把十萝草加进去,让她想点开心的事情,毕竟答应让她做笑面妖傀。商珝啊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世间第一妖尊!”
崇砀山,地牢。
苏隶安近两年里无故体虚燥热,心火时常烧得他泄愤无处,只得拿脑袋撞墙。
守卫看了立马报告给纯山尧,但精力憔悴的妖帝根本无心去管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只一心去感应每处大地异动,甚至包括寒尘设下的天罗地网禁制,只为寻找到一点有关檀月煌的蛛丝马迹。
苏隶安心想他不来倒好,省得打搅自己行事。
“那白痴体弱,如此炼体炼魂的炼傀术居然能撑这么久,真是千算万算算漏了她也会将体感反传于我。”
原本想着等出去在悄悄进修的人,被异体通觉逼得在狱中就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然而外界条件压制,苏隶安每天只能偷偷吸收到发丝般微弱的灵气,如此只能说完全避开了被人察觉。
然实在是妖尊阳体的体质过于优秀,哪怕每天只能有一丁点灵气吸入,也能被完全甚至超限利用。
长此以往,檀月煌那边的炼化影响竟然还真的被他给控制住了。
“撑住了,白痴。别给我拖后腿,要死你自己死。商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