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天仁的表态,杜级长十分满意。作为级长,她最喜欢团结友爱、乐于助人、积极向上的学生。
对李天仁的保证,廖老师表示尤为赞赏。作为班主任,他最喜欢勇于承担责任和义务的学生。
他敏感地察觉到李天仁的最后一句有意思,问道:
“李天仁,你说的最后一句‘不负同学们的希望’,能不能跟老师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廖老师,我是这样想的——同学们都希望成为纳丁戈迪默同学的朋友,都希望以他为榜样,向他学习!而纳丁戈迪默同学只有一个,所幸的是,我成了他的同桌,这样就等同于由我来背负同学们的希望。所以,我才说‘不负同学们的希望’。”
“同学们!此处,是不是应该有掌声!”
当李天仁解释完,廖老师的话一出,同学们确实认可,都不约而同地热烈鼓掌。
于是,内宿备考班的集体氛围达到高潮。
杜级长特别满意,给同学们介绍新同学的事情就完美收工,有些不方便说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解释。她趁着机会,一边向李天仁、同学们和廖老师伸出大拇指,一边微笑着出教室。
当然,最为满意的是廖老师。
虽然纳丁戈迪默同学的事情问题依旧,但起码在班集体的层面,事情进展确实顺利。同学们都不错!
其中,也少不了李天仁这小子的功劳。
以前,在学校在村里总是惹是生非、臭名昭着;今年暑假,突然间声名远播、备受瞩目;现在,又无形中促进班集体的团结友爱和同学们的学习积极性。
这小子,有点意思!
借着建设良好班风的良好开端,廖老师让同学们自习,任务是复习高中语文必修课第一篇课文《沁园春?长沙》,仔细体会其中的精髓,并把新体会写成文章。完成后,把作业上传到“班级点钟作业”的“语文开学作业”文件夹里。
廖老师出教室时,在门口处按下“自习模式”。
于是,从每张座位前后左右的地板上,自动升起了电子隔板,把整个教室分隔成18个以两名学生为小组的自习单间。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同学们进入全身心的自学状态。
纳丁戈迪默坐在李天仁旁边,一动不动,表情依旧伤感木讷地看向前方,面前的隔板仿佛形同虚设。
李天仁侧身,向前靠向桌子,侧头看同桌。从纳丁戈迪默的眼神里,他发现他什么都没有想,但大脑里却不断有着复杂的思绪在活动。他想,至起码比刚刚站在讲台的时候欲哭还泪好多了。还是先别打扰他吧,让他继续平静一下。
李天仁安静地打开语文书,认真阅读体会课文《沁园春?长沙》。很快,他发现许多过去没有理解感悟到的东西,于是又再次用住在家里民宿的作家们所教的方法,把课文改写成故事。
……
1925年深秋,因为从事革命运动而被通缉,他离开了故乡。
在去往东广主持农民运动讲习所的途中,这一天,他回到了见证他成长的常沙,回到了母校——常沙第一师范学校。
回到母校的他,因为不能刻意逗留,带着办事情的姿态,匆匆地走过曾日日走过的校道。
他深情地望着依然熟悉的宿舍楼,迷醉地听着从教室传出的朗朗读书声,脉脉地看着图书馆中学子翻看书页的情景……
但只能都是一瞥。
他不敢张扬,出门前来学校前已经乔装打扮过,如果有追捕自己的人看到自己这个人的话,会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农民。
但做着最伟大的事业,却要把自身隐藏,这让他感到一些不自在,也不觉得头顶上的草帽很轻了。
只身一人躲避追捕的他,感到了自身的渺小,感到了势单力薄。
艳阳高照,他不自觉地伸手把帽子边缘压低了一点,继续前行。
与他擦肩过过的少年书生也步行匆匆;有的结伴而行,有的还低语着什么,但他们身上洋溢着的青春气息,让他感到尤为欢喜。
他们令他想起正值年少的自己,在教室,在图书馆,在宿舍,手不释卷地学习;还经常到最吵的闹市中读书,消磨了本性中容易产生的浮躁,练就了“雷打不动”的定力、专注力……
他们令他回想起跟自己一起的——意气风发的书生,热情奔放的同学,干劲十足的少年!令他回想起跟自己一起革命的战友!
在常沙,长达12年的岁月里,我们多次一起到橘子洲游玩,无论炎夏还是寒冬,每次都会从橘子洲头下到江里游泳!
他心里激动起来,也更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回忆中。
现在就去橘子洲看看!
从学校出来,很快,他便坐上了去往橘子洲的船。
整整12年啊!
同学们,还记得吗——
当年,我们指点江山!我们激浊扬清!我们粪土万户侯!
同学们,还记得吗——
我们中流击水的壮志?
我们浪遏飞舟的英姿?
我们在一起的——无数的——峥嵘的——岁月!
还未到橘子洲,他已经不再感到了自身渺小,不再感到势单力薄。
在船上,他远远就期盼着踏上那正无人游玩的一片热土。
他从船上下来。虽然内心汹涌澎湃,虽然眼里饱含泪水,但他的脚步没有加快。
不仅仅是因为经过革命活动千锤百炼出来的风范,还因为——岸边的每一粒沙子上都有过他们的脚印,路上每一颗石头都曾为他们的志向铺路,洲上每一棵草木都见证他们的成长和友谊……
我们就是在这里立志救国,改造国家!
他站在橘子洲头,看着北去的江水,过去的一幕幕清晰闪现……
在高处,江风不断,他感受到了深秋的寒意。
然而,在他无比坚定的内心里,此时的秋天,仅仅是深秋;寒意,终归只是一时。
他的双眼无比深广——
西岸的山,附近的山,成了万山!
它们的脚,稳固着大地!
它们的手,撑起了高天!
它们满腔的热血,使层次分明的枫树林像是被染红一般!
碧绿透澈的一江湘水,成了它们最好的镜子。
于是,山的红,水的绿,成了整个天地的主旋律!
在红与绿的主旋律中,乘风竞发的百舸,长空搏击的雄鹰,水底翔游的群鱼……一切都在严寒苦境中,为自由,竞相演绎着生命的赞歌!
还需要为天地寥廓而怅惘吗?还需要问苍天,问大地——由谁,来主宰世界的沉浮吗?
只见,他挺起宽厚的胸怀,张开双臂:
同学们,我回来了!
常沙,我回来了!
祖国,我——来了!
……
由于第一节课只剩下15分钟,李天仁刚写完开头两百字,50分钟的一节课便下课了。课间,同学们看李天仁在认真写着,新同学还是杵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没有过来打扰。有的同学也继续写作业。
第二节课还是语文课,同学们继续自习,完成作业。一节课过半,李天仁才把作业写完。整个课堂上,同桌始终不说话,只是坐着不动,好像整个世界发生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李天仁想把自己写的故事给同桌看,请他指点一下。他再次侧身,向前靠着桌子,侧头看向同桌。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令他吃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