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马车内。
皇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他紧闭双眼,双手抵在膝盖上,右手里还捏着一串珠子,不停盘动。
“皇上。”马车下跟随的大太监安海小心掀开车帘,试探着望向马车内,“是直接回宫吗?”
许久没有回应。
片刻后,皇上忽然睁开双眼,眼神凌厉,直冲冲地盯着前方。
啪嗒--皇上右手一甩,珠子瞬间收回掌心:“去瑾王府。”
安海看似神态自然,却不着痕迹地露出诡异笑容,捏着嗓子吩咐:“瑾王府。”
车帘缓缓落下,皇上眸光越发深邃。
这个叶晚萧能轻而易举猜透他的心思,且还顺理成章,当众要走一块免死金牌。
可见这丫头心机深沉,着实是个厉害人物。
这样的厉害人物,还是武侯府最受宠的女儿。
今日看萧墨渊和叶晚萧的样子,两人之间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是萧墨渊和武侯府早有往来,那朝堂上马上会变成全新格局。
一家独大,可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这么多儿子里,萧墨瑾最能折腾。
那这一次,不如帮帮他!
索性让萧墨瑾去折腾个够。
叶晚萧不知自己今日所为已在皇上心中留下这等印象。
她一回到小团子屋中,就忙着给小家伙擦了身子。
她和鬼医二之前给小团子行针放血,又下了猛药,才抑制住依兰草的毒。
不过,小家伙毕竟年龄还小。
用了猛药之后,身体有些招架不住,此刻发起了高热。
其实宸王府的婢女们也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足以应付这种情形。
可叶晚萧不放心。
索性和老太君说明,自己今日留在宸王府照顾小团子。
本以为老太君不会答应,不想她才提出请求,老太君竟立即答应,还特意吩咐若是明日小团子还不见好,就让她继续留在宸王府照顾,直到小团子完全好起来为止。
就连叶长亭都奇怪,老太君素日里可是个极其看重门风之人,绝对不会让叶家任何一个未成婚的女儿在外过夜。
虽然叶晚萧是与宋奕辰和离过的女子,可如今毕竟是单身,老太君竟能答应她夜不归宿。
还真是令人称奇啊。
送走武侯府一家,叶晚萧便守在小团子床边。
刚刚擦了身子,小家伙身上的热倒是褪下去了些,可脸还是烧得通红,一张小嘴干巴巴的,眼看就要破皮。
叶晚萧用帕子沾着水,在小家伙的唇上轻轻湿润一番。
“叶姑娘可有孩子?”
叶晚萧全神贯注,忙着照顾小团子,忽然听到说话声,本能一抽,帕子一下点在小团子脸上,惹得他皱起稚嫩的眉头,低声呢喃了几句。
叶晚萧没好气地别过头,瞧到正环抱双臂,靠在屏风旁,满脸无辜的鬼医。
“鬼医进来都不敲门吗?”叶晚萧气鼓鼓地剜了鬼医一眼,重新沾湿帕子,再给小家伙润唇。
鬼医登时瞪大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你……”
“你你我我什么?”叶晚萧越发不悦,“若是鬼医没有其他事情,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你回去吧。”
“叶姑娘。”鬼医的声音骤然提高。
还不及他说出后半句话,叶晚萧皱着眉头,不满盯着鬼医,啧了一声:“你喊什么?”
她余光往小团子身上瞄过去,皱起鼻梁,冲着鬼医挥了挥拳头。
鬼医无奈,压低声音:“叶姑娘可知道我是谁?”
“莫说是上京城,就算是整个江湖中也没有几个人敢像你这样和我说话。”
鬼医四下环顾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毒哑了你?”
叶晚萧不屑扬动眉角,轻蔑嗤笑一声:“鬼医可别忘了,你虽然医术高明,我也不是吃素的。”
“就算我不能给你下毒,但自保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毒哑我?不如鬼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行。”
鬼医哪里能想到,叶晚萧一个豪门大户教出来的女子,居然这般伶牙俐齿,自己在她面前都败于下风。
这小妮子果真厉害,也果真有趣啊。
“难得啊。”
萧墨渊不知在屋外立了多久,早就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饶有兴致地望向鬼医:“你的嘴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今日棋逢对手。”
鬼医翕动鼻尖,哼了几声:“我这是不想和一个小女子计较。再说了,我还想留着她,好让她日后做我的徒弟呢。”
闻言,萧墨渊眼皮一跳,一抹惊讶自眼底一滑而过。
他诧异地看向叶晚萧,沉默好半晌才重新瞧向鬼医:“你当真愿意收叶晚萧为徒?”
鬼医得意洋洋,挑着眉角:“我鬼医向来说一不二。我的确有心想要收她为徒,王爷这几日可以准备准备此事。”
不等萧墨渊回话,叶晚萧摆摆手:“慢着,我答应让你做我师父了吗?”
这下,萧墨渊和鬼医两人同时露出惊骇之色。
二人对视片刻,鬼医涨红面孔,转首盯着叶晚萧,一根手指在鼻尖前上上下下,不停点动:“我!名震江湖,多少人求着想要和我拜师学艺都没机会。”
“如今我高看你一眼,格外开恩让你来做我的徒弟,你倒不愿意起来了?”
叶晚萧抿起粉唇,半挑眉角,上下打量鬼医:“没错,我不愿意。”
“你你你……”鬼医再度无话可说。
他睁大双眼,视线在萧墨渊和叶晚萧之间来回游走一圈,最后不解地瞧向叶晚萧:“为什么不愿意?难道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你师父?”
叶晚萧咂摸粉唇,思忖几秒,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有这个原因吧。”
鬼医本就通红的脸此刻直接红到了额头。
他双手捏拳,冲着叶晚萧大吼一声:“啊啊!萧墨渊,你这府上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气成这样!
“不行!我要出去冷静冷静,否则我非被气死在这里。”
鬼医晃着胳膊,踉踉跄跄,一路冲出屋。
他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不甘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