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彻底陨落了。
“总感觉……很悲伤……”
丹恒遥遥望着远方的匹诺康尼,隐隐约约似乎感到了有一位对自己——不,不仅仅是自己——非常重要的存在,从此消失。
“丹恒乘客还好吗?需不需要饮料?”
“……谢谢。”
“那就来点定神的花茶吧,怎么样?还是丹鹤乘客在罗浮仙舟买的呢,之前姬瓦尔特乘客与三月七乘客都说很好喝帕……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哦。”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总感觉好像有谁离开了……”
帕姆有些担忧地看着丹恒那难看的脸色,但是后者并没有将自己的烦恼说出口,它也就没有追问:“不管怎么样,丹恒乘客还是不要再伤神啦,除了茶之外,还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就茶吧。”
丹恒轻轻摇了摇头。
“那好吧,列车长就去派对车厢帮你准备一壶花茶……但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帕!”
“嗯,谢谢。”
“不客气!这是列车长应该做的!”
帕姆挥了挥小手,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地朝着派对车厢走去。
伴随着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一阵空灵而悠远的龙吟声似乎从远方传来,其中蕴含的悲戚意味实在是太重,似乎在送别某位相当重要的存在一般。
丹恒被吓了一跳,只是等他再想凝神倾听的时候,那龙吟声就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匹诺康尼内,就在龙吟消失的那一瞬间,丹鹤就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为什么……一直在下雨?
不……不是雨……
是血……
殷红的血沿着剑锋滴落,往日高高在上的龙尊大人此时颓丧犹如丧家之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矜贵。
“你怎么敢……”
“……”
丹枫如同被什么存在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只是垂着头看着脚下逐渐汇聚的血,没有对上那双失望与愤怒交织的眼眸。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苦,甚至就连悲伤害怕的情绪都失去了,唯独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
“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说过!【不朽】残缺,擅自动用化龙妙法必将招致灾祸,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研究?甚至还拉上了应星!!!
“告诉我,为什么!!说啊!!!龙尊大人,你究竟在想什么?!”
“……”
面对着他的大声质问,丹枫只是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血依旧在滴落。
“要杀了他吗?”
有人问,平静的语气中掺杂着难以察觉的兴奋与癫狂。
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
“涛然,你也该死——身为龙师,就算是不能劝阻龙尊铸下如此大错,也要将消息传递给我等……但是你在做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便是助纣为虐!”
“但是我……”
“滚!”
回答那人的只有一道明亮的刀光,齐齐整整地将他的胳膊削了下来。
不理会那龙师抱着断臂哀嚎的惨状,他迈开步子,与匆忙赶来的云骑军擦肩而过。
“给我个面子……不要苛待他,也不要让那些居心叵测的龙师接近他……”
“但是……”
“这是一族之长应有的体面,就算是到了元帅面前,她或许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是。”
血在他脚下逐渐蔓延,那些过往的记忆也在扭曲。
“你不是她的对手,让我来吧。”
“……好。”
对面是一名有着一双漂亮赤色眼眸的白发女子。
“你应当知道,我其实对你有意。”
只是此时的她并没有往日的疯狂,只剩下了平静。
“知道了又能如何?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也是,这些……已经是曾经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仅仅只是罪人,而且……”
女子轻叹一声,手中支离剑冰蓝色的剑光大盛:“来吧,让我们终结这一切闹剧……”
“如你所愿。”
刀芒与剑影碰撞,恐怖的虚数能量掀起飓风,将四周的一切烟尘肃清。
“呃啊啊啊啊啊——”
女子癫狂地吼叫起来,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一双赤色的眼眸中最后的平静与理智消失,只剩下了无尽的疯狂。
“魔阴身吗……挺幸运的,至少现在的你,还是曾经的模样。”
黑色的刀芒压倒了冰蓝色的剑光,如同自天上倒灌下来的天河之水一般,将女子的身形彻底掩埋。
“处刑人……哪有这么好当。”
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巨大无比的、何物都不曾留下的深坑,将刀放回虚数空间,转身离去。
“……师父真的死了吗?”
“谁知道呢……”
“你留手了吧。”
“太聪明可不是件好事。”
“那就是死了。”
“就这样吧,我累了。”
“……好。”
赤色的水潮悄无声息地在记忆中蔓延。
束缚着过往的封印在松动,内里似乎有什么存在准备冲破这个困住它的牢笼。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印太坚固还是它挣扎已久早已失去气力,以至于这封印也只是一直摇晃,看似即将破碎,实际上依旧如磐石一般坚固,轻易不能被打破。
“应星,你走吧。”
黑暗中的黑发男人抬起头,一双眼眸鲜红如血。
“不杀我?”
他的声音沙哑,似乎已经声嘶力竭地呼唤过、哭泣过。
但是……
于事无补。
“你希望死?”
“……为什么不是我死去?”
“我们杀不死你。”
“……”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低沉地笑了一声,摇摇头。
“也是,令使的血肉,还是倏忽的……就连腾骁将军都被他强盛的生命力所耗死,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的血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为了一己私欲,变成如今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恶心模样,你满意了吗?”
“……”
他的话说的很重很重,每字每句都在戳着男人的肺管子。
“所以为什么要放我走?”
“你该受的罪已经受过了,就连无间剑树之刑罚对你而言都无用,我们为何要留你?从今往后,你不会被任何一位长生种铭记,没有来路,没有归途……
“你永远只能成为星海间一名无根无萍的过客,目睹所有同伴死去,被愧疚折磨到日夜难眠……”
男人沉默。
“你们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再怎么后悔都无用……而且这已然是优待,你终究曾为仙舟联盟做出巨大贡献,无间剑树之刑已经是最重的刑罚……
“曾经的应星已经死去,你不再是应星,不再是那位锻艺高超的匠人,不是云上五骁的一员,所以尽快改名,离开罗浮仙舟吧,再也不要回来……”
“就算是祭拜她……也不行吗?”
“你配吗?”
“……也是,是我们辱没了她的遗体,也是我们令她不得安宁,我们的确……不配再去祭拜她。”
男人没有哭泣,也没有任何痛苦与悲伤,仿佛那些事情与他完全无关。
但是他会记住,永远记住。
选择丢出筹码的赌徒自然会有输赢,胜者自然能够成佛作祖。
但是他们只是……可耻的失败者。
墨黑色染上记忆。
眼前开始逐渐模糊,视觉、嗅觉、听觉也在渐次离自己而去。
“……结束了吗?”
恍然一梦,好像过了千百万年、历经了无数个轮回。
又好像……只是黄粱一梦。
丹鹤睁开眼,眼泪早已流干。
体内煌煌大日点燃一切,【虚无】之中似有哀嚎之声响起。
丹鹤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存在。
痛苦、悲伤、愤怒、兴奋、激动、喜悦……
诸般七情六欲尽皆涌上心头,以至于丹鹤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上的表情也相当扭曲。
但是……
他存在,所以才会有诸般欲望与情绪充盈心头。
因为他存在,所以他才感受得到这些情绪。
这些都是他,都是他丹鹤的过去。
他会接受这一切,然后……
“阿尼尔——”
天边传来呼喊声。
“虫豸……打不死的虫豸!”
阿尼尔着实烦躁。
毕竟丹鹤这个持明族少年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虽然弱的可以,但是总是能继续跳到自己面前添堵。
“计划——不容有失!!”
“带着你的登神梦,滚回你的窝里去!!”
此时的丹鹤像是被诸多过往的自己推着往前走,尽管前方的道路有着重重阻力,但是那些手依旧在坚定不移地推着自己往前走。
丹鹤知道,这是自己的路。
等到这股推力消失后,自己也必定将回到原点。
但是那些行走在路上的感悟与记忆不会消失,未来他要是继续往前走的话,能够少走很多弯路。
【情绪的力量永远是最强大的……合理地利用它,找出对手的弱点吧。】
师父……
不对,是陌生的声音!
这是自己的哪个师父?
好像曾经自己的每一世都没有女性师父吧?
……不过她说得对,情绪的力量的确相当强大,【阴阳】命途的力量有一部分也是来源于它。
但是也仅仅是一部分,所以光凭借情绪力量就想要击败阿尼尔就是不折不扣的痴人说梦。
等等……
【存在的终点……是【虚无】。】
因为感受到存在,所以【虚无】在退却。
如果存在消失,那么【虚无】将降临……
“所以,存在是阳,而【虚无】为阴……我应当将一切融入【阴阳】中,甚至……”
丹鹤眨了眨眼,有了前面几百世的记忆与经验,使得他瞬间想通了其中关窍。
而仿佛是为了庆祝他成功找到使用【阴阳】命途的正确方法一般,丹鹤体内的【阴阳】命途竟重新恢复了运转,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完全无法调用。
……所以之前,自己的命途是在生气吗?所以才不愿意听自己的调用?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因为阿尼尔那巨大的爪子已经朝着自己扇来,渺小的丹鹤在那巨爪下仿佛就是一只随手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但是丹鹤毫无惧色,反而愈发兴奋。
肾上腺素在飙升。
“阿尼尔,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