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儿一听顾长清这话,顿时就恼火了起来。
如今乔绿儿之所以能保得一条命,那是因为她运气好,恰好他们来了下河村,也恰好常大夫慈悲心肠愿意救人,否则他们顾家一家得等等着吃官司。
她大姐姐要是有个万一,她要么要顾长宁偿命,要么就要顾长清偿命!是他没有照顾好乔绿儿的。
“顾长清,你有没有搞错?不报官,难道你还要包庇他?你兄弟这么重要,你方才又在我姐床前嚎什么嚎?你嚎给谁看呢?”
她说着,红着眼恼怒的大步上前,试图就要把跪在地上的顾长清拉了起来。
今日他若是执意要保住他这个兄弟,乔家亦是可以和离的。不护着自己妻儿的丈夫,要来何用?
他们几个子女,本就因着乔家成和杨氏的懦弱和忍让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甚至原主也是因此而死的,乔绿儿若是再继续留在顾家,她和她的子女无非就是把它们走过的路,吃过的苦在吃一遍而已!
“云儿,还有贵人在此呢?你一个做妹妹的,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成何体统!”
乔家成的话响起,乔云儿自是觉得惊讶不已。
屋里面躺着的可是他的姑娘,他倒是冷静得很!果真男人都是能共情男人,理解男人的。
“怎么样?诸位可想好了,这官到底还报不报?”
谢子恒看着这一家人拉扯,突然就觉得挺有意思。
顾家的人很明显是不太想把事情闹到官府上,乔家成也是不特别硬气,倒是这个小丫头,上窜下跳的,也不在乎什么长辈不长辈的,就是执意要给她姐姐讨个公道。
就她一个小丫头,竟是敢跳起来就给那老婆子一大嘴巴子的那股子劲儿,倒是挺让他欣赏。
要是不要殃及自己,那就更好了。
“公子,我们不报官了。”
“报,我们报。”
乔云儿和顾长清的话同时说出来,乔云儿转头瞪了他一眼,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踹他几脚。
日子过成他这样子,果真是一点不无辜。
他上辈子是欠了顾长宁什么啊,这辈子该不会是来还债的吧?否则,先是为他跛了一条腿,今日妻儿又差点命丧他的手上,就这样,难道他还想着息事宁人不成?
她烦躁的甩手,脸上的表情几乎要扭曲,谢子恒眯眼看着她,只觉得有趣。
在乡下这种地方,女孩子基本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在外人面前更是大多唯唯诺诺,像她这样气性儿大的,倒还是少见。
就她那股子的干脆劲儿,是很多见多识广的千金小姐都没有的,很是难得。
乔家成见乔云儿和顾长清在报官也不报之间僵持不下,这时候,他忙出来打了个圆场道:
“公……公子,报不报官这事我们再商量商量,今日多亏有两位贵人帮忙,小民实在感激不尽,只是,只是现下……实在不敢在劳烦公子在为这事费心了。”
“爹,你说什么?”
乔云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看向乔家成,他现在放弃报官了,接下来肯定也就不会再报的。
她满眼失望,这一刻,他实在是恨透了乔家成的优柔寡断。
谢子恒看了乔云儿那失望的神色,有心想要帮她,既而对着乔家成笑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只是日后诸位想通了要报官的话,可以到三河镇上安宁街谢宅留个口信,谢某可派人来作证。”
他说完,看了一眼常玉尘便率先转身出了顾家的院子。
乔云儿烦躁的不想看乔家成和顾长清,只是冷着脸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对着常玉尘道:
“常大夫,我送你们。”
常玉尘对乔云儿印象特别好,本身又是个极其随和的人,听乔云儿如此说,便是笑着同意了。
才出了顾家大院,常玉尘便与她攀起话来。
“姑娘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你姐姐能保住一条命就好,要是真把人告了,只怕你姐姐将来也不好过。
刚过易折,现在把人告了是能出口气,可是往后你姐姐还是要在这个家里生活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怪罪她,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常玉尘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样,突然间就把她噌噌往上烧的怒火给浇灭。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实在有道理。
她只顾着要讨公道,却没有想过讨完公道后,乔绿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只要她还在顾家的一天,她就得像一个把柄一样被人拿捏在手中。
若是她没有想好往后乔绿儿的生活,这事就不能做绝了。
女子为什么非要得嫁人?为什么就非得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男人的手中。
她悲哀的发现,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
父母卖子女不犯法,丈夫害死妻子只要娘家不追究似乎死了也是百死。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子若是没有绝对的本事又或者没有一个绝对爱自己的人,若是遇不到良人,似乎一辈子都在体验着人生悲剧。
若是她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她能默默接受这一切,可她不是,她接受了教育,知道了人权,如今再让她继续安分的做这个时代的女子,似乎也为难。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
她无法该便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礼教和男尊女卑的事实。
“常大夫说的有理,是我浅薄了。”
乔云儿笑了笑,对着常玉尘很是有好感,又对着他说道:
“常大夫是我们的恩人,不知道可方便留个地址,将来有机会在好好报答常大夫,今日……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说是仓促,那是给自己遮羞而已了,接下来顾家院子里必然是一顿好闹的。
这常玉尘也不怕被人赖上了,当即便笑着这说道:
“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去镇上回春堂给我留信就是。”
言罢,常玉尘便笑着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走后,乔云儿叨念着回春堂三个字,才恍然想起,之前他们的乌灵参就是卖到回春堂的。
回春堂的东家也姓常,竟是这么巧的。
马车缓缓出了下河村,原本他们就只是路过而已,却不想竟是遇见了这样的事。
半道上,常玉尘看到了谢子恒脸上的红印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子恒,你这脸是怎么了?”
谢子恒冷冷的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车上伺候的丫头铃铛绘声绘色的将周氏怎么失手打了他一个耳光的事说了出来。
“堂堂谢家大公子,竟是被一个村妇打了耳光,你说这事要是说出去了,还不得让人给笑话一辈子?”
常玉恒说着,嘴角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只要你不说,这事就没有人会知道。”
谢子恒说着,自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车外骑马的随从道:
“找人去盯一盯,看看顾家这事最后怎么解决了。”
随从应声答了是,常玉恒便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不过是乡下宅子里的纠葛,怎么到让你较真起来了?这事你想管?”
“就是觉得好奇而已,当个活话本打发下时间。”
她想知道,一个乡下小丫头,若是要一心护着她姐姐,她能怎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