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厄缘与玄垠相对而坐。
厄缘见玄垠久久不语,率先开口说出自己的推测:“她……或许已经……”
“万一是你魔力减弱,这才难以发现她的蛛丝马迹。”
玄垠斩钉截铁一口打断厄缘的后面的话。
厄缘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如你所愿。”
追踪寻人,若不是被寻者法力高于追踪者,追踪者是不可能察觉不出被寻者丝毫的蛛丝马迹的。
但她的情况……厄缘怎么想就只有一个结论:她早已身死魂消,不复存在,就算往好处想,她也已虚弱至极,临近油尽灯枯之际。
油灯忽闪,昏黄的灯光照在玄垠侧脸,此时此刻,他也看不出他当下是何心绪。
玄垠掏出金铃宝镯,怔怔地盯着它,突然,宝镯上的金铃铛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透过铃铛的缝隙向内细细查看:来往珠!
玄垠不可置信,拿给厄缘想要进一步求证。厄缘施法将铃铛内部摇晃的小珠子完好无损的取出来。果真是来往珠!
又一噩耗再次击打玄垠的心间。她身上再没有任何护身神器,受伤的风险进一步加大。借着昏黄的油灯,厄缘发现玄垠微妙的变化。
眉峰紧皱,眼角微敛,嘴角颤抖,双拳紧握,骨缝间摩擦的“咯吱”声在寂静的空间异常清脆。
半晌,玄垠站起身,推门而出。厄缘没叫住他,也没过问他要去哪儿:此刻,他一定心急如焚,让他独自静静也好。
玄垠走出客栈,回到白日里小男孩带他们去到的那个洞穴。他坐在小男孩指出的那个凹凸不平的石头上,闭目不语。两行泪珠情难自禁的流出。
山雨欲来,洞外狂风大作,玄垠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冒着大雨,在林中来回寻觅。
天际穹空,闪电划过,弄得深林时明时暗。老者的茅草屋内,亦是如此。
芢煌蹲坐在卧房一觉,时不时看向摇椅上的老者。三天,老者已经在摇椅上睡了三天了。
『还记得三天前,芢煌听从老者的话,已经不再封闭自己,开始主动走出去。
她难能的露出笑容,想为茅草屋添些鲜艳的花朵。
临走时,她问出这些天一直困扰自己的疑惑:“老爷爷,你当初看到我的时候,不对我感到奇怪?不害怕吗?”
老者开怀一笑:“少见才会多怪,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芢煌停顿良久,眸光温和:“爷爷,谢谢你。”
“去吧去吧,去见见太阳,但要记得准时回来吃饭哟。”
“好。”
老者和蔼一笑,把手中的破扇向外摇了摇,示意芢煌早去早回。
芢煌浅浅一笑,她虽还是吃不下人间的饭食,但准时回来陪着老者在饭桌上谈天说地,也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
她采花的时间不长,提早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回到茅草屋时,芢煌看见老者安静地靠在摇椅上,双目微闭,很是安详。
她贴心的从卧房拿出一床褥子,盖在老者身上。饭桌上的白粥还冒着热气,想必老者才做好饭不久,估计是太累了,靠在摇椅上休憩半晌。
芢煌没有叫醒老者,静静地把刚采摘下来的花修剪好,以一边布置着屋内,一边等着老者醒来吃饭。
一盏茶过去了,老者并未醒来……
一炷香过去了,老者也未醒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老者还未醒来……
芢煌走到老者身边,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有那么累吗?这次怎么睡这么久?”
她把饭桌上的吃食又拿到灶房热了热,然后乖乖地坐在小木凳上,盯着老者的面容,等着他醒来吃饭。
然而,一天过去了,老者都未曾醒来。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布满皱纹的肤色也随之呈苍白色……
芢煌摸了摸老者苍老的双手,有些僵硬冰冷,她走到卧房拿出一个汤婆子,想让他暖和暖和,这样他也能睡的舒服点。
两日时光眨眼而过。芢煌闻到屋内有恶臭传出,随即打开屋内的所有窗户,通风换气。
不好的预感一次又一次敲打着她的心窝,芢煌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坐到原先一直待着的卧床上,透过狭窄的门,可以瞧见老者躺靠的身影。』
今夜窗外,冷风呼啸,撞得门窗“嘎吱”作响。芢煌望向窗外。雨落的声音越来越大,雷声轰鸣,闪电划过长空,一道刺亮的白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恰巧落在老者的脸上。
苍老的面容闪烁起白光,让老者变得更加惨白。芢煌一动不动的盯着老者。恍惚间,封印之地的血海,皇宫兵刃,玄垠赴死的惨痛回忆一个接着一个在她脑海一遍又一遍的回闪起来。
她痛苦的叫了一声:“不要,不要这样。”
雷声继续轰鸣,闪电也没有停下的趋势。芢煌把头埋进弯曲的双膝,使劲的闭上双眼,紧握的双手指尖嵌入血肉,鲜血在破烂的被褥上晕染开来。
玄垠在周遭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老者的茅草屋。他走到屋外,停住要去敲门的右手。这户人家可真奇怪,外面大雨,门窗竟也不关好。
玄垠立在屋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吗?”
屋内无人应答。
“很抱歉深夜叨扰,不过如今山雨强袭,我见你们门窗未锁好,是忘却了吗?”
屋内依旧静悄悄的。玄垠隔着半开的屋门,很明显的就看到摇椅上的老者。
此人面无血色,却盖有一张被褥。他慌张走进屋内,细细检验起老者的尸体。
无外部创伤,亦无中毒迹象,看来,是寿终正寝了。玄垠松了一口气,转头时一眼就望见卧房内埋头颤抖的芢煌。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她的身边,目光湿润,欣喜,怀疑,激动,不可置信一拥而上。
继而,他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刚要触碰到她的一刹那。芢煌感受到外人的气息,慢慢抬起头。在见到他的瞬间,芢煌双眼瞪大,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面庞,不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