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暗影中的呼唤
残旧的小镇,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蜷缩在荒僻之地,被岁月遗忘,也被诡谲笼罩。我因绘制古地图的差事,误打误撞闯入这里,暮色浓稠如墨,街巷狭窄幽深,两侧屋舍歪斜,门窗大敞,黑黢黢仿若择人而噬的兽口。
寻到镇中唯一客栈,门匾摇摇欲坠,漆字剥落难辨。进门,柜台后掌柜的抬起脸,面皮褶皱纵横,眼神浑浊却透着一抹警觉,扔给我一把钥匙,闷声道:“二楼,最里头那间,夜里别瞎跑,听到啥动静,也别管。”我满心疑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已埋头拨弄算盘,珠子碰撞声在死寂大堂里突兀又疹人。
房间弥漫着腐朽霉味,床榻硬邦邦,被褥潮冷。我吹熄烛火,躺倒,可睡意全无,窗外风声呼啸,似有无数怨灵哭号,寒意在屋内肆意游走,冻得我手脚冰凉。正当恍惚,一阵细微呼唤悠悠传来,“救……救我……”声音缥缈,仿若从遥远地底攀升,又似被幽禁在墙缝之中,透着无尽凄惶。
我惊坐而起,寒毛直立,借着朦胧月光,环视四周,屋内空荡,唯有旧衣柜立在墙角,柜门似有微光隐现。颤抖着双腿走近,那呼唤声渐强,似有只无形手,拉扯我心弦。伸手推开柜门,“吱呀”声划破寂静,刹那间,一股阴寒扑面而来,眼前黑雾缭绕,待雾气稍散,只见柜底蜷缩着一团暗影,人形模样,周身散发着幽蓝磷光,面庞模糊,唯有一双血目,灼灼盯着我,血泪蜿蜒而下,滴落在柜板上,洇出诡异图案。
“你……是谁?”我牙关打颤,声音卡在喉咙,几不可闻。那暗影闻声,猛地仰头,“咯咯”怪笑,身形骤涨,如黑色潮水般涌出衣柜,将我笼罩,彻骨寒意钻进骨髓,我瘫倒在地,意识混沌,似要被拖入无尽深渊。
待晨光艰难挤入窗户,我才从昏迷中苏醒,奔下楼找掌柜,他见我形容狼狈,脸色一沉,长叹道:“客官,你住的那屋,多年前关过个疯女人,她被指会巫蛊之术,镇民们怕得紧,就把她锁在房里,生生饿死冻死,死后怨念不散,每逢雨夜,就会在屋里寻人索命呐。”我又惊又怒,求他换房,他却摇头,称全镇皆被阴霾笼罩,哪间屋都不干净,换了也是枉然。
白昼短暂,夜幕再度压顶,我在屋内洒满辟邪盐粒,门窗贴满符咒,手握祖传玉佩,蜷缩在床上,瞪大双眼紧盯四周。子时一到,狂风拍窗,符咒“噼里啪啦”作响,盐粒似被无形之力吹散,那呼唤声又如跗骨之蛆,幽幽钻入耳膜,“救我……凭什么,凭什么受此折磨……”
紧接着,墙壁渗出水渍,缓缓勾勒出女人轮廓,长发拖地,水迹成血,滴答滚落。她从墙中跨步而出,身形扭曲,四肢如藤蔓般弯折,一步一步,血水在地上拖出黏稠痕迹,狞笑着逼近床榻。我慌乱将玉佩砸向她,玉佩触之瞬间,燃起微光,她惨叫后退,可转瞬又卷土重来,双手扯碎符咒,周身怨气汹涌,将我包裹得密不透风。
生死一线,我余光瞥见床下旧木箱,用力踹开,里头滚落一本残旧日记,忙翻开,纸页泛黄,墨迹斑驳,记载着女人冤屈——她不过懂些草药医术,救人性命,却被愚昧镇民污蔑为巫蛊妖邪,家人离散,自己饱受折磨。我心揪紧,朝着怨灵高喊:“我知你冤,定为你昭雪,还你清白!”
此话一出,怨灵身形凝滞,血泪止住,血目凝视我,满是狐疑与渴望。趁此时机,我奔出房间,下楼在大堂呼喊镇民,将日记之事道出,起初众人怒目相视、满心狐疑,可证据确凿,良知终被唤醒,众人答应为其立碑超度,洗清污名。
午夜再临,客栈那间房静谧祥和,月光轻柔洒入,墙壁女人轮廓化作一缕青烟散去,风中再无哀怨呼唤,唯留小镇在破晓曙光里,慢慢挣脱往昔阴霾,重寻安宁,我亦收拾行囊,带着这段惊心动魄记忆,踏上归途,愿此后岁月,再无灵异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