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陈佑安将粥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他就差把碗摔地上了,还是忍住。
最近,他太过心浮气躁。
半夏显然没理会陈佑安的警告,反而双手撑着脑袋,看向陈佑安。
“我只为我自己留下。”
“你说什么?”陈佑安听完后半句,有点迷惑。
他想到什么,却不敢相信。
“我愿意留下,是因为我想留下。”
半夏给陈佑安夹菜,睨他一眼,抿唇轻笑。
陈佑安有那么一瞬,脑中空白,但很快他听清楚,也听明白。
连忙收敛情绪,掩饰喜悦和尴尬,轻咳一声。
“吃菜,你爱吃的。”
陈佑安给半夏夹菜,说话声音清亮许多。
用完午膳,半夏见阳光正好,便吩咐宫人抬了躺椅放在院中花阴下。
阳光透过花树枝叶,碎了一地。
斑斑驳驳的影子里,还有陈佑安和半夏的人影。
半夏要给陈佑安读书,陈佑安想听半夏在那个世界的事情。
“在王府不是讲过吗?”半夏蹙眉。
“不够。”
陈佑安太想知道半夏过往的细节了,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理解半夏的所思所想。
半夏从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讲到自己上学读研。
陈佑安听的痴迷,那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世界,之前理解的还是肤浅了。
半夏告诉他,那个世界女子和男子是平等的,爱情婚姻是双向选择。
当然,也是双向奔赴和彼此成就。
这一点,陈佑安牢记心中,他知道他想要留住半夏。
必须跟上半夏的想法,才有可能真得有一天比肩而立。
因为陈佑安一直再追问,一直在探究。
半夏讲一下午都不够,用完晚膳,继续。
两人躺在寝殿的帐中,一直讲到子夜时分。
半夏实在困倦,睡着了。
陈佑安这一夜无眠,意犹未尽,他要把半夏讲的事情都刻在心里。
晨曦从门缝挤进来,一直伸展到屏风处。
寝殿内没有任何响动,那束光也渐渐爬上屏风。
殿外只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琴白带着伺候梳洗的宫人宫婢立在廊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着殿内动静,随时准备进去伺候主子梳洗。
和往日不同的是,昨夜前王妃侍寝了。
是不是前王妃复宠?后宫要迎来女主人?
还是前王妃厉害啊!
半夏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陈佑安的怀里。
她感受到陈佑安醒了,试图动一下胳膊,发现被半夏压着。
半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太尴尬了。
聊着聊着睡着了,还睡进这人怀里。
陈佑安见半夏还睡着,轻轻调整身体姿势,尽量不让胳膊动弄醒半夏。
待他侧身端详半夏这张脸,才发现睫毛微动。
呵,原来她醒了。
半夏闭着眼却能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她睁眼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抬眸看到屏风上的光线。
“什么时辰了?”
半夏暗恼,怎睡得如此沉。
陈佑安轻笑,“大概到巳时了。”
其实他在醒来后,便发觉睡过了头。
暗暗纳罕,这一觉睡得格外心安。
陈佑安喊琴白,琴白领人鱼贯而入,两人梳洗完毕,用早膳。
有记事公公拿不准昨夜侍寝该如何处理,委婉请示陈佑安。
“不必,半夏在宫中行事,都不必记录,把嘴巴闭紧。”
陈佑安说完扫视一圈殿内的众人。
众人的头低得更低,也都有了另一番猜测。
陛下这是不准备将前王妃纳入后宫,宠爱有但不多。
半夏可不这样想,她觉得挺好,至少陈佑安没有强逼她现在就住进宫里。
这一日,陈佑安和半夏一直待在寝殿里,只有下午在院中小坐。
除了聊天还是聊天,陈佑安问的很细致,就连半夏提到喜欢喝的奶茶。
他都要问是如何做的,半夏说她也不太懂。
这样的岁月静好,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陈佑安在心里默念,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时光好似能慢下来,可手臂上的那道红线却突然加快了。
日落时分,半夏照例要把脉检查。
半夏把脉时间比往日久一些,陈佑安眼看着半夏蹙眉越来越紧。
待到检查那个红线,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这大半日光景,红线已经穿过锁骨,开始向下蔓延。
之前顺着手臂向上缓慢,如今加快速度又是向下,那红线的尽头尤为触目惊心。
半夏的手无力地垂下,跌坐在椅子上。
陈佑安明白,突然的恶化,解药大概也不起作用了。
他一把拉起半夏,拥入怀中。
声音哑然,“无妨,知你已尽力,我送你出宫吧。”
半夏环住男人的腰,头埋在坚实的胸膛上,一动不动。
她想让时光停下来,就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好似这样就能让那红线停止蔓延。
忽然,她想起前几日刚得的一本古书。
她得出宫。
陈佑安在宫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收起惆怅。
还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处理,看来必须做出安排了。
御书房。
陈佑安写好信,交给棋白,让他亲自带人送往瑜凰别院。
棋白领命而去,陈佑安望向御书房外的黑夜。
今夜月亮被云遮挡,星星也没几个。
瑜凰别院住着太后,还有一直陪伴太后的佑初公主。
论血缘,太后不是陈佑安的亲祖母。
当初,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育有一子,可在很小的时候,爬树跌下来,落了残疾。
陈佑安的父皇穆清帝,其生母只是一个低等嫔妃,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
皇后慈爱,将皇子养在身边,视如己出。
穆清帝登基那年,太后的残疾儿子暴病而亡,留下一女,便是佑初公主。
太后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对于她来说,皇宫京城目及之处皆是思人伤情,丈夫和儿子都没了。
太后不愿在宫中颐养天年,自请去瑜凰别院常住,将佑初公主带在身边。
穆清帝子嗣本就单薄,如今陈佑安自觉时日无多,这皇位继承便成问题。
如果从宗亲里选,要么过继到自己名下,承袭穆清帝一脉,要么就别立新君继承皇位。
无论是谁,总是皇爷爷的血脉,这便是陈佑安请太后回京的目的。
他可能随时离开,需要太后主持大局。
至于谁继承皇位,陈佑安心中并不在意。
如今,他在意放不下的只有那一人。
转念间,御书房外匆匆进来一人。
“有办法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