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湘刚禁足的那几日,宫中关于她的流言甚嚣尘上,宫人皆在背后议论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毓梓偶尔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从一些宫婢的口中得了一些消息。
“要么说沈答应与一个宫婢争宠,却输给了那个宫婢。要么说沈答应制作的香粉令人上瘾,妄想通过这种手段霸占皇上,而她的香粉配方又是从一个宫婢那儿偷得的。”毓梓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覃芷怡。
覃芷怡沉吟片刻,说道:“似乎是某个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那个宫婢?”毓梓皱着眉,“沈答应是如何得罪那个宫婢的?还是说,这与沈答应先前处置的一个宫婢有关?”
“不,不是。”覃芷怡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半个月后,这件事风头已过,覃芷怡寻了一个平常的夜晚,打算偷偷潜入延庆宫,探望沈潇湘。
“小主,让奴婢陪同,也好有个照应。”毓梓担忧地说道。
覃芷怡握住毓梓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说道:“毓梓,此行危险,你断不可与我同行。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未归,大约是出事了。你得想法子保全自己,再找个机会去寻德妃娘娘,求她帮忙。”
毓梓看着覃芷怡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不禁手心捏了一把汗。
去往延庆宫的路上,覃芷怡如履薄冰,既要避开刺探消息的耳目,又要防止被巡逻侍卫撞见。
提心吊胆了一阵,她终于摸黑走到了延庆宫。
朱门紧锁,覃芷怡盯着那把陈年旧锁微微皱眉,连忙转身,向一条小径走去。
延庆宫的偏门外,杂草丛生,若是不仔细探看,许是发现不了。覃芷怡环顾四下,确认无人盯梢,才蹑手蹑脚地上前,轻叩门板。
“吱呀”一声,偏门露出了一条小缝,宝姗探出了头,“覃小主,快进来!”
覃芷怡小心翼翼地侧身而过,进了延庆宫,又透过门缝再三观察,直到四下一片宁静,她才跟在宝姗身后,进了沈潇湘的寝殿。
“潇湘,我来看你了!”覃芷怡热情欣喜地奔去沈潇湘身旁,却被她的麻木冷漠浇了一头冷水。
只见沈潇湘眼神空洞地坐于床头,消瘦且憔悴。
覃芷怡不安地看向宝姗。
宝姗摇了摇头,说道:“小主自从被皇上禁足,成日以泪洗面,一时之间,奴婢也不知该怎么办。延庆宫落了锁,小主好似意识到大势已去,放声大哭,之后便疯疯傻傻,不像一个常人。”
覃芷怡心疼地走上前,轻捋沈潇湘凌乱的发丝,原本饱满圆润的下颌变得轮廓分明,形成下颏尖细的模样。
“小主一连好几日没有胃口,吃得少,还常常呕吐,只靠几口茶水填肚子。内务府那帮狗仗人势的奴才,送来的茶叶皆是受潮的陈茶,小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覃芷怡闻言,更是心酸。她扶住沈潇湘的双肩,厉声道:“沈潇湘,难道你就要如此颓废下去吗?”
“芷怡,你怎么来了?今时不同往日,来延庆宫探望禁足的妃嫔,是要受罚的。”沈潇湘的目光逐渐挪到覃芷怡的身上,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说道。
“无妨,这种事,我又非第一次做,又有何惧?”覃芷怡笑着道,“之前赵嫣荷禁足,我也偷偷去瞧过。不过,那次的熙和轩并未上锁,为何延庆宫却上了锁呢?”
“你呀,看上去乖顺,内心却是蠢蠢欲动地叛逆。”沈潇湘终于露出了笑容,干裂的嘴唇微微发白,握住覃芷怡的手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是啊,想起那日,我壮着胆子去了熙和轩,并未遇到任何阻拦。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心中也从未有过一丁点儿惧怕。倒是今日,前怕狼后怕虎,始终提心吊胆。”
覃芷怡苦笑,入宫不过一年,赵嫣荷失宠、高玟中毒,甚至心思巧妙的沈潇湘也失了势。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覃芷怡不得不唏嘘哀怜。
正在二人说话时,延庆宫的前院传来了开锁的动静,沈潇湘突然警觉,“有人来了,芷怡,你快躲起来!”
“该不会是……覃小主暴露了吧?”宝姗急得声音颤抖。
“芷怡,你先躲到屏风后面,见机行事。”沈潇湘紧紧攥住覃芷怡的手,随即又松开,“我已经折在这了,绝不会再让你出事。”
覃芷怡心慌意乱,连忙躲去了内室的屏风后。
趁着屋内光线昏暗,她从屏风的一侧向外瞧去,只见一个黑影从门外走入。从那黑影的轮廓依稀辨出,约莫是一名女子。
沈潇湘理了理青色的衣裳,又用手指将凌乱的头发随意地梳理一番,披散到脑后。
黑影大摇大摆地晃进了内室,在室内绕了一圈,又伸手摩挲着博古架上陈列的宝贝,俨然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宝姗气急,这人怎地这般无礼冒犯,不禁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可以自由出入延庆宫?”
黑影顿了顿,握着青瓷宝瓶的手突然松开,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延庆宫的沉寂。
“你……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宝贝,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宝姗指着黑影骂道。
沈潇湘于黑暗之中,冷静地凝视着黑影,不轻易妄言,她扯了扯宝姗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触怒来人。
黑影又在屋内踱了几步,终于停在沈潇湘面前,她轻笑一声,说道:“我怎能自由出入延庆宫?哈哈!原本皇上可并未下令将延庆宫上锁,是我去内务府传了旨意,才让延庆宫如此荒凉。”
“你到底是何人?”沈潇湘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虑,沉声道。
“我是何人?沈潇湘,你还不清楚吗?”黑影趾高气扬地答道,“知道你跋扈又蠢笨,却没曾想,你竟如此蠢笨。死到临头,连害你的人是谁,还不清楚呢!”
沈潇湘心下大惊,朝黑影的方向定睛望去,又对宝姗说道:“宝姗,掌灯!”
宝姗匆忙点亮油灯,昏黄色的光芒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覃芷怡连忙缩回屏风后面,心中仿佛窝藏了一只兔子,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