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漫长又沉重。
苏晴原名叫翁情,正是翁毓清的同父异母的姐姐。
翁情和萧鸿深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她的家世和萧家不能比,可算起来也算是非常富足的。
两人互相欣赏,自由恋爱,带着长辈的认可和祝福下,两人结了婚。
他们结婚结的早,也许是那时候实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两个人以前都过得太过独立冷静,唯独在婚姻这件事上冲动了,那个时候好似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那时候翁情耽搁了自己出国进修的计划,觉得先成家再立业也没什么。
结婚之后两人第一年就有了孩子,这是萧鸿深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被全家人满怀爱意而迎接到来的。
老爷子给他取名,景庭。
从名字上看这就是寄予厚望的长孙。
孩子的出生给家里增添了欢声笑语,翁情也在家陪伴孩子,照顾丈夫,守着这个小家。
那两三年时间或许是他们最好的时光,只是后来翁情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以为而已。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翁情也慢慢地重新拾起自己的事业,学习,进修,再工作。
萧鸿深也忙,年轻气盛的新人接班人,上任的时候总是能遇到各种各样棘手的事情。
原以为回到家就能得到妻子温声细语的陪伴和安慰,可时常回到家,他连妻子的人影都见不到。
孩子也都是父母在带,萧鸿深回到家面对的常常是一室的空荡。
每次打电话给她,她都会抱歉地说马上就回来,或者再等等。
起初,萧鸿深还会体贴妻子的工作辛苦,可次数一多,只余不耐烦。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翁情和萧鸿深时常爆发争吵,或许因为她回家晚,或许因为孩子的教育,亦或许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萧鸿深对翁情的工作意见非常大,不止一次两次提过,让她不要出去工作。
萧家家大业大,根本不缺她那一点工资,在家里安心做个富太太相夫教子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出去整天把自己弄得那么忙碌。
翁情试图跟他理性的谈过很多次,她自己有自己的追求,也有事业,只是前面几年荒废的时间久了,再捡起来总是要费点时间的,只要熬过前面就好了。
可萧鸿深并不想听她说这些,只要提到这个话题,就只会重复着让她辞职。
翁情从一开始尚能和他理性交谈,到后来渐渐麻木,一个字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男人一开始喜爱女性美丽的外表,欣赏女性独立的人格魅力,爱的时候或许是真爱,可是,爱瞬息万变。
翁情和萧鸿深不知从何时起,渐渐的只剩下争吵,再到争吵都懒得。
翁情渐渐地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儿子身上。
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孩子,彼时像小太阳一般的儿子,总能给她很大幸福感。
萧鸿深不归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某一次,两人又是爆发一次争吵。
起因就是翁情在萧鸿深的衬衣上发现了一枚完整留下的口红印。
那枚口红印完整清晰,不是无意蹭上的,就是明晃晃的故意的。
萧鸿深则是指责她非要整天在外面,并口出狂言质问她,外面是有什么相好的吗?
那次之后,翁情动了想离婚的念头。
她带着孩子回到熙园居住,可看着孩子和爷爷奶奶的相处,她一时间又做不了决断。
老太太看出了儿子和儿媳感情出了问题,却也只能劝说为主,再把萧鸿深教育训斥一通。
可这些问题日积月累的存在,没有那么简单。
翁情试着挽回过她这段婚姻,也试着和丈夫再好好相处。
可她发现那都是徒劳。
丈夫身上出现的香水味越来越多,深夜送丈夫回家的女秘书,最终也只能换来一句,正常社交而已。
有天晚上,年幼的儿子走进翁情的房间,像往常一样坐在妈妈身边拿着他的木雕雕刻着小玩具。
五岁的孩子动手能力还没那么强,他睁着双晶亮的眼睛,询问母亲,要怎么才能雕刻出一只蝴蝶。
翁情讶异于孩子的提问,笑着问他,喜欢小蝴蝶吗?
年幼的孩子腼腆的笑着说,想送给妈妈。
翁情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蝴蝶看起来很漂亮,也很自由,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
儿子的那一番话,在翁情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也让她下定决心做出了离婚的决定。
她找人拟了离婚协议书,又找萧鸿深想和他认真讨论有关离婚事宜。
可萧鸿深总是一拖再拖,并不理会她这个话题。
妹妹翁毓清当时正在国外度假,两人通电话的时候,妹妹和翁情说自己遇到了一个男人,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想让翁情去陪她一段时间。
翁情担心妹妹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男人,于是很快订了机票出国,就当陪她散散心。
五岁的景庭非要跟着她一块去,他说,总觉得妈妈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于是翁情心一软,就把孩子也带上了。
恰好陪妹妹翁毓清散心几天,她刚好要去途径周边另一个国家,去订购一批玉石雕刻需要的原材料。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也带孩子出门玩玩。
翁情出去的时候并非只身一人,老爷子给了她两个人,与他们同行,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
明面上都是司机,但其实都是保镖。
和妹妹的见面很顺心,那个国家的湿润气候也让人心情舒畅很多,就这么带着孩子在那待了几天。
她提醒妹妹,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惑,爱和喜欢都是一时肾上腺素的冲动,永远都不要放弃爱自己和往前走。
妹妹比她小几岁,还只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正是容易对爱情上头的时候。
翁情不希望妹妹走上自己的老路,但也不会打击她对爱情的追求。
三人在机场分别。
妹妹回国,而翁情带着孩子去了邻国。
而意外也就发生在那一天。
途经一段山路时,路上颠簸,副驾驶座上的保镖突然和开车的司机起了争执,车身摇摇晃晃,几度跌至道路边缘。
恰逢那是雨季,山路泥泞,车子开的非常不稳定。
翁情紧抱着身边的孩子,试图安慰孩子,让他不要害怕,可她自己也无法抑制恐惧地发着抖。
电光火石间,副驾驶座上的保镖拿出了刀刺向驾驶座上的司机。
翁情惊恐地捂住孩子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随后车子瞬间失控,跌下山崖,而那伤人的保镖在最后一刻跳车逃离。
那一阵天旋地转间,翁情仿佛没了所有的感觉,不知道恐惧,没有听觉,也感知不到疼痛,唯独只能紧紧抱着自己怀中的孩子。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白天已然变成黑夜。
阴沉的天,黑压压的重云。
翁情被身旁微弱的声音喊回了意识,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伸手去摸自己怀中的孩子,试探他的体温和气息。
万幸的是,孩子还活着。
翁情也不管身上哪里疼痛,立刻去打探驾驶位上司机的情况。
他们从山崖上滚下来,可万幸的是有一段长长的缓坡阻止了车毁人亡的情况。
司机受伤严重,她喊了很多次,也只能得到很细微的回应。
翁情不停地去踹那变形的车门,她也没有力气,浑身冰冷,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能让她坚持那么久。
过去了很久很久,她才踹开了那扇门,又强撑着自己的意识把孩子从车里抱出来。
男孩睁开眼睛看到翁情的脸时瞬间开始大哭,一边哭一边伸手去触摸她脸上的血,用微弱又哽咽的声音问她,疼不疼。
翁情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一遍遍说着,景庭,不要怕。
随后她试图去拉开驾驶座的门,想把司机从里面带出来,可那严重变形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年幼的孩子也跟着她一起,用尽全力去拉那扇纹丝不动的车门。
恐惧伴随着绝望,在那山崖底下蔓延着。
受伤的女人和力气小的孩子,根本不足以打开那扇车门。
司机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让他们两人快走,走出去,总有机会能找到人来救他。
他们都已经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再不走车子也许就要爆炸了。
翁情流着眼泪向驾驶座跪下一拜,而身边不明世事的孩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向驾驶座跪下。
随后她带着孩子艰难地离开那辆事故车。
可那天的山崖下空旷到除了绝望没有任何东西,泥泞的山路,雾气四散的山谷,还有时不时发出的野兽的叫声。
然而一场突然而来的大雨阻断了求生的希望。
翁情受了伤失血过多,早就已经体力不支,她浑身冰冷,意识也开始不清晰。
她撑着最后的意识,抱了抱自己的儿子,在他耳边反复地说着:“景庭,不要怕,你要努力地活下去。”
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年幼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对她说:“妈妈,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是翁情最后一次再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的几步一回头走远,看着那小小的身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她的世界归于一片混沌。
那一晃便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