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
笑完之后,奢勒才正色道,“你家十四这次公然杖责朝廷官员,确实做得有点过了,不过也算事出有因……”
“什么朝廷官员?十四不是已经削了他的同知之职了吗?”
宁王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打一个大放厥词的庶民,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这位大苴慕特地跑一趟宁州城?”
“呃……”奢勒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今天本是为了给朱安澜求情而来,哪晓得宁王压根不在意,直接就把朱安澜的处置,统统认了下来!
这还是那个法度严苛的宁王殿下吗?
“怎么?你也信了孤不看重十四的流言蜚语?”宁王斜睨了他一眼。
奢勒翻了翻白眼,是不是流言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朱安澜人生的前十六年,过的什么日子,不信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咳,十四以前是苦了点。”
宁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装得有点过了,清了清嗓子,道,“孤也是没办法,孤首先是这西南三州万万百姓的君父,然后才是他的父王。就他以前表现出的潜力,于江山社稷无益,孤实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能当个闲散公子,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奢勒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说法,的确是自己这位老友的风格。
甚至自己要不是宗师,对平定西南也有莫大用途,他都不知道和宁王的友谊还能剩多少。
天家无真情,宁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冷酷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那宣慰司那边,就这么定了?”
“你去说一声就行了。”
宁王摆摆手,道,“小十四既然开了窍,能顶沙定洲那么久,孤也不介意给他大半个宗师的优待,小四也是的,什么鸡鸣狗盗之徒都收,也该让他收敛点了!”
“微臣了然。”奢勒一低头。
有了宁王的金口玉言,朱安澜在宣慰司的所作所为就算稳了。
不过就在他达到此行的目的,准备告辞离去时,宁王突然冷冰冰地说道:“那个沙定洲是怎么回事?”
“这……他大概是不知道十四少的身份吧?”
奢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不然绝不敢肆意妄为的。”
“孤问的不是这个!”
宁王突然转过头来,眼中满是高高在上的漠然,道,“孤问你,他是什么时候突破宗师的?”
奢勒心里一突:“微臣也不知。”
“哼,不知,好一个不知!”
在涉及到军国大事上,宁王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像九天之上飘下的寒风,“孤知道你放了水,下次再见到他,别再心慈手软了,他要么停留在宗师之下,要么就去死好了。”
“西南三州需要一个练兵的对象,但不需要一个不服王化的宗师,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
“噗通!”
奢勒在宁王的注视下,飞快地跪倒在地。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息,赫然隐隐突破了宗师的境界,却在宁王的目光下,微弱得宛如风中的残烛……
不过就在宁王宣示完自己的旨意,表情稍霁,弯腰准备扶起奢勒时,异变突生!
奢勒跪伏着没动,但他身上却猛地卷起一股刺骨的阴风,直扑近在咫尺的朱梼,风中还有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似有厉鬼藏于其中!
“何方妖孽!”
奢勒立刻察觉到不妙,浑身气血爆发,伸出手要去抓那股阴风的尾巴,却摸了个空,一张若隐若现的鬼脸露出嘲弄的笑容,眨眼间就已经逼近了朱梼面前!
“把我大元的至宝龙图交出来!”
“不好!护驾!”
守在遮天阁门外的亲卫也听到屋里的动静,纷纷冲了进来,可那数丈远近,此刻却犹如天堑,令他们鞭长莫及!
没人想得到,居然有刺客胆大包天到在王府的中心刺杀宁王,而且还是借他最信重的奢勒之手!
就在众人大惊失色之际,突然,一声冷哼平平淡淡地响起:“哼,班门弄斧!”
下一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成了全屋焦点。
“啪!”
朱梼若无其事地伸手一捏,五指合拢的刹那,阴风顿歇,那嚣张的鬼号,也像被敲了一棍似的戛然而止!
“嘤嘤嘤!”
离得最近奢勒,余光瞥到宁王五指间还有丝丝黑风、伴随着哀怨的鬼哭溢出,但随着朱梼手缩进袖子里,所有邪兆动静登时都偃旗息鼓了。
整个过程,宁王都没有任何气息爆发的迹象,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抓、一捏、一收,就已经制敌于方寸之间,彰显出这位西南之天的深不可测来!
“姓奢的,王爷待你如手足,你竟敢谋刺王爷!”冲进来的护卫中,立即有人怒斥奢勒。
奢勒也不辩解,只是肥硕的身子往地上一跪,叹息道:“微臣技不如人,被人利用,险些危害到王爷,罪该万死!请王爷治罪!”
“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
朱梼看起来心情却很轻松,笑着安慰了他一句后,才对怒目而视的护卫们道,“你们先下出去吧!有孤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一众忠心耿耿的护卫立刻急了:“王爷……”
朱梼声色俱厉:“出去!”
“是!”众人只得不甘退去。
等屋里之人散了个干净,只剩朱梼和奢勒时,朱梼没好气道:“还跪着干啥,起来吧!难道还要孤扶你不成?”
“王爷,沙定洲之事,是臣失职了。”
奢勒这次却不敢再顺水推舟了,跪在地上请罪道,“本以为他是自行突破到宗师,微臣才起了爱才之心,谁知他竟包藏祸心,现在看来,他只怕早就跟那边勾结上了,不仅突破宗师多半是借了那边的力,就连刺杀十四少,都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把微臣引诱出来,好在臣身上做手脚,其实是剑指王爷您呢!”
“谁说不是呢?”
宁王轻笑一声,劝慰道,“罢了,此事不怪你,无需自责,你虽已半只脚踏进武圣的门槛了,但一尊半神要装神弄鬼,你也防不胜防。”
“多谢王爷宽宥!”奢勒感激涕零道。
“呵呵,这厮也是老奸巨猾,刺杀成了便罢,若不成,还可趁机离间你与孤,端的是好算计!”
朱梼道,“可惜他又怎知你我交情,孤偏不让他得逞!”
一时间,遮天阁中陷入了沉默,二人默然相对,看似亲密无间,但心里都在转什么念头,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奢勒低声问道:“那厮刚好像在说什么大元龙图……”
“不知道啊,孤也没见过。”
朱梼眉头也皱了起来,疑惑道,“再说了,我大明早有了自己的龙图,要他那张破烂作甚?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