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
他礼貌么?
商清时抿抿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谢流渊丝毫未觉,将河灯放入小溪中,目送着它晃晃荡荡地飘远了,这才侧过头来,一脸无辜与商清时对视:“怎么了师尊?”
偏他这样看着人的时候,神情温和又无害,就算真的是他做错了事,也使得别人没有办法对他说重话。
河灯远去,周遭暗下来,商清时懒得再计较,径直起身。
穿着裙子一点也不方便,他想尽快回去换掉。可四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便朝着谢流渊伸出手:“把火折子给我。”
谢流渊递了一样东西过来。
却并不是他要的火折子,而是手。
商清时胡乱摸索一通,确定以及肯定他手上什么也没拿,喉咙里发出疑惑的音节。
“嗯?”
“抱歉师尊,火折子不知道又被我扔哪去了,”谢流渊乖巧地眨眨眼睛,道:“我可以牵着师尊回去,保证不会再让您摔跤。”
商清时不信邪,他从不觉得谢流渊是个丢三落四的人,因此他重新蹲下去,在刚刚点河灯的地方寻找。
谢流渊看着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轻飘飘把脚边的火折子踹进了河里。
火折子飘了一段距离,终究是打着旋儿沉入溪底,这下算是死无对证了。
实在找不到,商清时只能认命地将手递给谢流渊,任凭他牵着自己往茅草屋走。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的耳廓乃至脸颊都泛着薄薄的一层粉,如同雨后的桃花被冲淡的颜色,在苍白的肌肤上绽开,漂亮得仿佛最秾艳瑰丽的水彩画。
谢流渊与他并肩而行,一侧头便能看到如此旖旎的风景。
这才在秘境里待了十几天的时间而已,商清时身上已经几乎没有长生殿的檀香味了,有的只是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谢流渊不禁开始想,若是自己和他待得久了,他身上会不会也染上自己的味道?
应该会的吧。
眸光黯了黯,谢流渊好意提醒道:“师尊小心脚下,前面有块石头。”
……
好不容易回到茅草屋。
商清时感到精疲力尽,迫不及待进了卧房,就要往床上躺。
谢流渊连忙拉住他,指了指他脏兮兮的鞋子。
以前他也不脱鞋就睡觉,可那时能用方便的清洁术,现在却不行了。
要是把床单和被子弄脏,谢流渊得手洗一遍,很麻烦。
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翘了翘腿,示意对方帮他脱。
谢流渊很快会意,一手握住他苍白纤细的脚踝,另一只手缓缓解开鞋子的绑带。
还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把脚上不小心沾染到的泥点擦干净。
这时候裙摆短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裙子干干净净,愣是一点泥也没沾上。
把他悬空在外的脚放到小木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谢流渊这才转身去了院子里。
商清时懒得动弹,安安静静躺了许久,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换衣裳。
垂死病中惊坐起,他连忙环顾四周,明明记得自己把换下来的衣裳放床边了,抬眼看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禁朝院子里问道:“谢流渊,我下午穿的那一套衣裳,被你放哪里去了?”
“我正在帮您洗。”
商清时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被坐实了:“那还有一套呢?”
“在外面晒着,”谢流渊的语气十分平静:“还没晒干。”
一缕微风从窗外吹来,吹得商清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完了。
衣服没干之前,他都得穿这件裙子了。
他重新把脸埋进枕头里,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是干脆把自己捂死。
结果还没捂死,他先感到一阵困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冲击太大,脑子都快要烧冒烟,已经完全不能再思考了。
他扯起被子。
这玩意儿也短了一大截,盖住脚,头会露出来。盖住头,脚会露出来。
取舍之中,商清时选择把头盖上,很快便陷入梦乡。
谢流渊洗完衣服,回到卧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师尊浑身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脚的诡异画面。
这还真是……
一点被子也没给他留。
他蹑手蹑脚躺上去,这床实在太破了,但凡动静大点,都要发出嘎吱嘎吱的异响,一副随时都会轰然倒塌的模样。
结界内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温暖舒适,夜里却有些冷。
谢流渊轻轻捻起被角,尝试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然而被子纹丝不动。
“……”他只好亲自上手,扯出被商清时压住的那一角。
明明他只是很正经的,想把被子挪过来一点。
却在被子滑落时,脑子里的思绪全被打乱了,控制不住地盯着商清时的脸瞧。
银发如雪,遮挡住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
躺这么小的床,着实是有些委屈他了,他瑟缩着肩膀,睡颜不太安稳。
再往下,裙子松松垮垮,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下午掉在桌上时,谢流渊没敢仔细看,然而他现在却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上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脑子里好似有烟花轰鸣,有一瞬的空白。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颤抖着手指撩开商清时的银白长发,在他唇边浅浅地啄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
仿佛蜻蜓点水。
连一点余温也没有残余。
可这并不足以平复他内心的躁动,反而有什么更恶劣,更见不得光的想法在心底产生,令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些早就掩埋在深处的卑劣念想,经历过一次次加深后,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谢流渊小心翼翼凑到商清时跟前,放轻声音道:“师尊?”
人没醒。
他终是大着胆子抬起手,用指腹摩挲着商清时的唇瓣,一下接着一下,动作很轻,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的珍宝一般。
黑沉的眼眸亮得惊人,良久之后,他覆身下去,再次触及那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