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看见江望后仰着,在济王背后又和他使眼色。
再使眼色也没用!
他这回是真的没有能替换的了。
徐枫笑着打拱,“下官突然想起来,这份供状写的有错漏,还得回去重新撰抄一份,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殿下,再过一回目。”
放在平日,下头人这样逢迎,济王不见得会领情,可如今,他没有心思再计较他是不是真的有错漏。
他把笔扔进砚台,墨水崩溅出来,污了一大片桌面。
济王脸色阴沉地盯着徐枫,“既然站都站不住了,为什么还要去衙门?”
徐枫想起刚才隋统领呲哒他的话。
你问我,我问谁去?
可他不敢拿这话呲哒济王,只能一个劲儿地夸赞顾大人。
“我们顾大人多年的习惯,即便休沐,每天也要来衙门看看,她一向尽职尽守,手上的公务从没耽搁过。这回病着,下官劝她歇着,她还要带病下地牢问话,下官看着属实心疼,我们顾大人这份勤恳……。”
济王越听越恼,脸拉的老长,没等他说完就截住。
“又是这种话!她一个总指挥使,什么都尽职尽守,还要你这个副使干什么!什么都等着他来干,你们个个都当饭桶吗!你这个副使要是嫌做够了,就赶紧请辞回家伺候你老娘去!”
徐枫被他突然骂了个狗血喷头,半张着嘴摸不着北,还没来得及跪下请罪,济王就一阵风地旋了出去。
“备马!”
江望杀鸡抹脖子地朝徐枫瞪眼,一面高声应道:“是!”
等徐枫追出去,只看见了济王疾骋后的一溜儿烟尘。
徐枫拍着脑门儿“嘿”了一声,“真是邪了门儿了。”
济王赶到顾府时,一大群人正簇拥着从门里出来。
江望看着鱼贯而出的萨满大人,有些疑惑,“怎么还跳上大神了?”
济王虽然知道是伤风,心上还是不由得一沉。
连鬼神都求上了,莫不是病得太重?
他脚下愈发匆促,门房见过济王一回,也没敢多问,直接把他带到了顾大人的房门前。
段青听见外头人喊济王来了,搁下手里药碗出来叩头。
“小人拜见济王殿下。”
济王顾不上叫起,急切地问她,“你主子现在如何?”
段青不知道济王突然跑来干什么,她不待见他,但主子交待过她,不可再意气用事。
她垂首一板一眼地回禀,“大夫刚诊了脉,说是外寒内热,并无什么大碍,才刚又吃了一副药,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济王大大松了一口气,抬眼注意到她身后还跪着一个人。
不是官家大夫的打扮,头勾得深,看不见容貌,只看见他耳后连接脖颈那处,有个很大的伤疤。
他想起顾常念和他提起过的那个民间大夫,这会儿也顾不上盘查他的身份,只警告他一句。
“主子赏识你,你就尽心医治,要是敢糊弄蒙事儿,别怪本王不顾你主子的情面,搬了你的脑袋。”
说罢抬脚就要往里进。
段青急忙起身阻拦,“殿下,您不能进去!”
见他眼锋冷厉地扫过来,段青赶紧重新跪下。
“请殿下恕罪,不是小人有意阻拦殿下,主要是,是我们主子有交代,不准外人进她的卧房。”
济王拂袖,“本王不是外人!”
说罢撩袍跨进了门内。
外间和内寝隔着一扇缂丝屏风,他临到跟前,脚下突然踟蹰起来。
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么没头没脑的地闯进来来,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要是她还像那天一样驳他的面子,他难不成再自说自话地原谅她一回?
其实从义庄回去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冷上她几天。
他要让她知道,要结盟就得服从。
可她是个刺儿头,浑身反骨,宁愿死也不愿低头向他求情。
他控制不住抱了她一回,她说抱过了就算了断。
了断了也好。
那点不值得一提的悸动,打从八岁那年开始,就不该有。
他是要利用她,绝不能掺杂太多私情。
况且,和一个男人这样夹缠不清,于他的大业来说,实在无益。
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往后见了她就公事公办,绝不徇私。
可惜,那个让人倒灶儿的徐枫一说她病了,他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
他站在屏风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看看她醒了没有,别看见他,又像上回在宫里一样抱着膀子大喊,“你要干什么!”
他微微侧了身,扒着紫檀木屏风的边框探出头。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帐挡住了大半边脸,身上盖着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脚下放轻,站在榻前,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突然什么念头也没有了。
他在床头前的杌子上落座,垂眼看她睡得呼吸匀停。
许是刚才出了汗,鬓边有缕碎发散乱地贴在脸上。
这是她的卧房,到处都是她的味道。
他伸出手,把那缕乱发替她别到耳后。
拇指不经意间蹭到她的脸颊,他震了震,鬼使神差地凑上去捧住她的脸,认真欣赏起来。
都说儿随母相,她却像是照着老国公的脸画下来似的,一样深邃的眉眼,一样高挺的鼻子,除了嘴唇不太像。
她的嘴唇更丰润些。
这样一张脸,幸亏是个男人,否则肯定是个殃国殃民的祸水。
他晃动着拇指,细细摩挲着那白瓷似的肌肤,最后落到她的唇角。
她大概不称意,皱着眉头朝外翻了个身。
他心跳如雷,怕她突然醒过来,定住身子没敢挪动。
还好她一直没睁眼,又等了一会儿,看她似乎又睡了过去。
他趴在床沿,两人脸对脸,离得那么近。
他不得承认,他对这张脸毫无抵抗力。
他大着胆子贴上去,在那唇角处缱倦停留。
她身上热度未退,唇上的温度炙烤着他。
他满足地叹息,“顾常念……”
他喜欢她的睡颜,那么温顺纯至,仿佛永远不会忤逆他。
可她总有醒来的时候,只要她一清醒,她就要时刻不忘地和他使心机。
他冷静下来,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有深潭一样的坚定。
“顾常念,你既然选择了我,往后就永远只能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