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缕晨曦洒落京城,镇国大将军东方珏尚在人世的消息如一阵旋风席卷而过,在街头巷尾激起阵阵涟漪。一时间,酒肆茶楼、巷陌坊间,无不谈论这位刚被当朝皇帝封为长庆侯的传奇人物。
八鲜楼内,觥筹交错,香气四溢。食客们一边品尝佳肴,一边热切讨论着这位新晋长庆侯的传奇经历。
“早先我就道,长庆侯府定是福泽深厚,有惊无险。”一位身着锦袍的食客擦了擦嘴角,得意洋洋地说道,“瞧,镇国大将军不仅回来了,还被陛下封了长庆侯。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北境战乱了。有长宁女帅的大公子镇守,那北胡人怕是要如小羊见了狼,逃之夭夭喽。”
“莫要把事想得太过简单。”另一位身着青衫的文士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清茶,“我听闻这镇国大将军虽捡回一条性命,却病得极重,不知还能否领兵征战。”
“确实如此。”一旁的食客附和道,“据说与从前的镇国大将军已是判若两人,怕是拿不起刀再上战场了。”
“当真?”有人惊呼,“若真如此,陛下又怎会封他为长庆侯,还特赐他统领长庆军?”
二楼靠窗处,几位打扮华贵的世家子弟正品着美酒香茗,谈论着新晋的长庆侯。忽而,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一位独自埋头痛饮的青年男子。
“苏公子,”其中一人开口道,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事你应该知晓吧?你姐姐当年差点嫁给镇国大将军,不,现在该称其为长庆侯了。长庆侯的近况,你想必比我等知道得更多。不如与我们说说,你这个未来的长庆侯小舅子,这长庆侯到底病得如何?还能否领兵抗击北胡?”
被唤作苏公子的男子,是兵部侍郎苏瑞嫡子苏兰辞,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刀,一一扫过在座诸人。他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又迅速被怒火取代。突然,他双手重重拍在桌上,酒樽震颤,杯中酒水洒落。
“是差点,并非真的成婚!”苏兰辞霍然起身,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意,“如今我姐已与翰林院孟大学士家的二公子定了亲,不出月余便要完婚。从前的儿戏之言,还请诸位莫要再提。”
话音未落,苏兰辞便甩袖而去,留下一片惊愕。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只余下一阵凄凉的酒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的欢声笑语瞬间凝固。有人轻叹一声,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人情冷暖。这长庆侯的归来,看来的确牵动了数人的心弦。
初夏的暖阳洒落在兵部侍郎苏瑞的府邸,庭院里的石榴花正怒放着,一片生机盎然。然而,府中正厅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苏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椅子扶手,眉宇间的忧愁似乎比庭院里盛开的花朵还要浓重。她的目光在儿女身上来回游移,仿佛在权衡一个艰难的决定。
苏兰辞坐在左侧,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躁。他抬眼看了看母亲,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母亲,依儿子之见,不如直接请宫里姑母出面,将大姐与那东方公子的婚事退了吧。”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如此一来,也免得京中总有人拿此事念叨。毕竟,这门亲事本就是姑母牵的线,由她出面最为妥当。”
苏夫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坐在右侧的大女儿苏兰昕。她柔声问道:“昕儿,你怎么看?”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虽说你与翰林大学士家公子的婚事已近在眼前,可毕竟这是我们以为东方公子已故才定下的。如今他还活着,你……”
话未说完,苏兰辞便急不可耐地打断道:“母亲,他虽然还活着,可听闻伤势颇重,双腿已残,无法正常走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难道母亲是因他被封为长庆侯,就后悔答应了翰林院大学士家的婚事,还想让大姐嫁过去?”
苏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兰辞,在你心中,为娘就是那等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扫视,“毕竟你姐是两年前与东方公子定下婚约的。这一年多杳无音信,我们都以为他已战死沙场。你姐的年龄也越来越大,我们等不起,这才为你姐相看了孟大学士家的公子。就算你姐要与孟公子完婚,也该先断了与东方公子的婚约才是。否则,你姐在京中,定会被人拿这事当谈资。这对孟家和我们家都不好交代。”
说到这里,苏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兰昕身上,语气柔和了几分:“所以,我才想听听你姐的想法。”
苏兰昕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很是坚定,“母亲,兰辞,你们不必忧心。我既已选择了孟知,就不会再回头。”她的声音清亮如玉,“当初姑母为我定下与东方公子的婚约时,我心里其实并不情愿。那时他远在北境,我未曾谋面,亦不知他长相如何。而我心中的良缘,恰如孟知那般有学问,安稳恬淡的文人。说心里话,女儿并不喜那等舞刀弄枪的武人。”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从窗外吹来,带来几许石榴花的清香,仿佛也为苏兰昕的决定增添了几分坚定。
苏夫人听罢,眉头稍展,却又露出为难之色:“可是……我们还需给那新晋的长庆侯一个交代才是。若他已故,倒也好说,此事便不会再有人提起。可既然他还在人世,又得陛下信重,我们必须给人家一个说法。否则,为娘实在担心会重演文昌伯爵府那般的笑话。”
提及文昌伯爵府的事,在座众人神色各异。京中世家大族私下多有耳闻,皆觉那长宁女帅的女儿是个不好惹的主。苏夫人正是担心此等笑柄会在自家上演,才如此忧心忡忡。
听闻女儿之言,苏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昕儿,既如此,那明日为娘便进宫请你姑母苏贵妃出面,将你与东方珏的婚约取消。”
苏兰昕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母亲,这等小事,不必劳烦姑母。况且如今东方公子正值圣眷正隆之际,姑母出面恐怕不妥。此事就交予女儿吧,我亲自上门求东方公子给我一纸退婚书。”
苏兰辞闻言大惊,急声道:“什么?大姐,你疯了不成?你一个未出阁的嫡出千金,要亲自出面要退婚书?这若是让京中人知晓,定要笑掉大牙!”
苏兰昕却不以为然,淡然道:“谁爱笑话便笑话去,我不过是为了在婚前了结这段孽缘罢了。”
苏夫人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应允:“就依你姐之言吧。当初定下婚约时,也不过交换了一样定情信物和定婚书,并未涉及金银财物。为娘以为,长宁女帅的儿女,应是通情达理之人。这婚,想来不难退。”
苏兰辞心中总觉不安,低声喃喃:“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