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军带着父亲到了小刚家门口也是父亲的家门口,掏出一串钥匙开门。父亲惊讶极了,“你怎么有钥匙?”
他认得那串钥匙是小刚媳妇的。急忙说这样不打招呼来开门不好吧?邻居们都知道他搬回老家属院了。
“这是你自己的房子,你回自己家,有啥不好的?”志军气恼的怼他。怎么人老了都是这么怂的吗?他年轻时候的脾气呢?
可是转钥匙转不动,门打不开了!父亲仔细一看,锁的颜色不对,原来换了锁。
好家伙,动作真快啊!志军气得狠狠踢了门一脚。本来就是带着一股怒气来的,父亲的畏首畏尾的样子让志军窝火,想他年轻时候对妈妈的心狠和冷漠,真想一走了之不管他了。心里冒火,眼里也喷出火来,气得又是狠狠的几脚。但是动静这么大半天依然没人开门。
志军又是砰砰砰擂了几拳。
父亲说要不算了,闹起来别人看到不好,转身就要走。
“什么别人看到不好?你把他养大了,他把你赶出来了,他怎么不怕别人说他不好?这房子你有没有资格住?就算自己不想住了,那也得有个不住的说法吧?是他在欺负你,不是我们欺负他。你怕什么?”
直到惊动了邻居,邻居出来看到是志军父子,热情的打着招呼,说她看到小刚一家三口出去了,带着个包。
“出去了?躲我们?”志军心里跳出肯定的疑问。本来就是估摸着小刚下班回来了才来的,走得也可真及时啊!
邻居是知道小刚把继父赶出去的事的,打抱不平的说,“这两口子真不是东西,自私自利得很,我是看着小刚长大的,”
他比划着长短,“那么一点点把他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他可是一点恩情不讲。”邻居叹口气,摇摇头,“唉!别人的总归是别人的的,对他再好都没用!”
同情的看了志军一眼,又凑近小声说,“小刚妈走了后,什么都是他老丈人给他当家,估计就是他老丈人家的主意,目的就是独霸房子。”
邻居邀请父子俩人进屋坐会。父亲身体出现问题后咳嗽是又咳痰的,他怕别人嫌弃,就很少串门子了,喜欢一个人呆着。跟邻居道谢后,志军和父亲只好返回老房子。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他永远不回来。”志军照顾父亲躺下休息,说出去走走。
矿区景物依旧,没多大变化。可能变化的是来来去去的人吧!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老了,有的人抱着新生婴儿。。。只有阳光依旧,风雨依旧,山川草木依旧,岁月依旧,历经岁月沧桑的心境却不同。志军回想着自己在矿上干的那一年,感慨万千。如果那时顺着父亲,孩子恐怕都要上幼儿园了。可是,那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不后悔。不过这才几年,感觉心态就和前几年大不一样。真是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啊!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熟”吧,而成熟是需要代价的。而有的人不管经历怎样的人生,心态性格依然如初,他就羡慕孬蛋,简简单单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样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岁月虐我千百遍,我待岁月如初恋!”
志军百无聊赖的走着,沐着傍晚的夕阳。远远望见拉煤的大卡车车队满载着煤炭逶迤而去,很是壮观。还有运煤小火车咔嚓咔嚓慢悠悠的跑着。下班的人们从身边匆匆而过,自己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食堂,走向宿舍,干活、吃饭、睡觉三部曲。只有下班是一天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因为煤矿是一种基础性的能源行业,需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保持生产状态,尤其是在国家大力发展经济的背景下,煤矿的生产任务越来越重,工作时间通常是全年无休的。所以矿工的“五一”是不放假的,而在食堂工作的父亲可以轮流调休。就食堂的工作看样子父亲的身体都不能胜任了,志军忧心忡忡。他决定先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那自己这几天是只能留下来了。小刚在汽车美容店上班,他不可能天天躲着不回家。他们很有可能是回农村老丈人家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先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志军边溜达边留意着路边电线杆和墙上的“狗皮膏药”,记下了几个号码。
返回路过小商店的时候进去买了点零食和口香糖,希望父亲在想抽烟的时候用零食代替。明明肺不好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的倔和任性。
晚上,志军和父亲挤在他逼仄的床上,记忆里似乎这是第一次挨着父亲睡,长这么大,记忆里从没和父亲如此亲近过。志军心头有片刻的腼腆,而父亲看起来很是开心,笑容满面的说着话,没话找话的那种,像是讨好儿子。想来人老了没用了在孩子面前都是这样放低身段甚至是卑微的吧?志军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床不宽,只能一人睡一头,志军把父亲的脚煨在自己胸前,掖紧被子。虽是五月,但老房子里阴冷,父亲身体病弱,最怕夜晚受凉。想他一个人蜷缩在这破屋里的几个月,志军感到莫名的心酸。人啊,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享受那个生命的过程吗?
父亲还没有打鼾,志军知道他也还没睡着,他在想什么呢?会想起妈妈么?他后悔么?
夜晚非常的宁静,志军听见窗外微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轻柔得像恋人的窃窃私语。志军闭上眼睛,一忽儿是子君可爱的笑脸,瞬间变换成一脸忧郁,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满含哀怨;一忽儿是晓晓回眸一笑,在她妈妈的吼声里惊慌跑远,像只受惊的小鹿,飘飘长发似她悠长的心事缠缠绵绵。。。
那一夜,志军没有被父亲的咳嗽惊醒,俩人都睡得很香甜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