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非要闹着嫁给陆枫,那陆枫是有原配发妻的,我怎么舍得雪樱做妾,不仅是她要招人嗤笑,我们全家都成笑柄。我就想着谢昭兰无权无势的,只是一介商户之女,杀了便杀了。怎会想到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杀了便杀了?”安平伯震惊,没想到夫人竟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来,“那是一条人命!我算是知道雪樱为什么敢如此胆大妄为,都是你宠出来的!”
安平伯从未对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过,安平伯夫人被吓得心脏狂跳,脸色惊恐,不敢言语。
养心殿内,皇上坐在暖塌上批奏折,暗卫在旁一五一十地把安平伯夫妇的对话复述,皇上以拳抵唇轻咳。
大公公见状,躬身往前,给他换一杯热茶。
皇上喝了茶润喉,嗤笑了声,“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安平伯忠肝义胆,刚正不阿,怎么养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草芥人命的女儿。”
大公公去陆家传旨时见过李雪樱一面,回宫与皇上说过陆家和安平伯的家事,这算是京中几十年来都罕见的笑料,皇上听闻安平伯的嫡长女给陆少卿长子做妾,还笑过安平伯家门不幸,怎么没打死嫡长女,以正家风。
大公公笑着说,“虽说女儿不成器,安平伯的儿子算是子承父业,忠心耿耿的。”
皇上放下御笔,支着下颚,若有所思,安平伯是皇上宠信的近臣,且有从龙之功,当年宫变时,安平伯是坚定不移的燕王党。
在旁人都不看好燕王一脉时,安平伯带领京畿重地一支卫队驰援京都,在宫变时成了他的奇兵,出奇制胜,改变了时局走向。
这十几年来,皇上对安平伯府也是恩宠有加。
“安平伯夫人没提过淮南死士?”皇上问。
暗卫说,“不曾。”
皇上挑眉,“如此看来,安平伯夫人派人去田庄杀谢氏,死士出现在田庄,是尾随跟踪陆璟而去,倒真与他们无关。”
那真是巧了!
“另一边呢?”皇上蹙眉。
安平伯与夫人在东边的偏殿,陆璟与陆少卿在西边的偏殿,皇上有意把他们隔开。
暗卫说,“少卿大人只过问陆大人身体状况,又问了遇刺的过程,骂流寇作乱,不曾说过什么,陆大人伤势严重,宣了太医。”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陆大人坠崖时伤了腰,要卧床静养数日,不能操劳。”
皇上冷哼,淮南死士查这么久,还被追杀坠崖,差点一命呜呼,如今捡回一条命,只是腰伤罢了,算他走运。
大公公也好,暗卫也好,没人敢提淮南死士。
皇上挥了挥手,暗卫消无声息退下。
“陆家与安平伯府闹成这样,将来怕是要结怨。”皇上抚着手腕上的佛珠,都是他宠信的重臣,皇上也不想看到他们结怨。
大公公说,“这事说到底,是安平伯嫡长女引起的。陆枫有原配嫡妻,她非要下嫁,否则也闹不出这么多祸端来。”
皇上忍不住想起两年前一桩旧事来,陆璟救驾后成了他跟前大红人,得知陆璟尚未婚配后,皇上想给他指一名高门嫡女。
他相中安平伯嫡长女,问了安平伯的意思。
安平伯是不太愿意与陆璟结亲,锦衣卫恶名在外,陆璟又心狠手辣,满朝文武对他皆有微词,结仇无数。伴君如伴虎,谁知陆璟何时就会失去皇上宠信。
后来,他与陆璟打过几次交道,觉得陆璟虽恶名在外,却非狠辣无情之辈,外界以讹传讹,过于妖魔化。
他也愿意把嫡长女许配给陆璟。
安平伯寻了一个借口把陆璟请到家中,李雪樱在暗中偷看,一眼相中陆璟的容貌。那日陆璟穿着一身绯红锦衣卫飞鱼服,英俊潇洒,茂林修竹,真真是貌若潘安。
李雪樱喜欢至极,也是愿意嫁给陆璟,谁知刚过两日,李雪樱就闹着不肯嫁,说陆璟白长一副好样貌,残酷无情,以折磨女子为乐,她宁死也不肯嫁陆璟的。
安平伯好说歹说,劝她不要偏信传闻,李雪樱却是铁了心不想嫁,安平伯只能婉拒这门婚事。
皇上虽有点失望,倒也不会做出强娶强嫁的事,这事就不了了之。
大公公听皇上谈起此事,笑着说,“陆大人芝兰玉树,人品贵重,李家嫡长女昔日不愿嫁,偏偏相中有了发妻的陆家大公子,想来是真不太聪明的。”
皇上轻嗤,何止是不太聪明,是愚蠢!
“安平伯这嫡长女还曾冲撞念青,狂妄至极,李家不曾降罚,还助其杀人,朕到想要看看,是满门荣耀重要,还是女儿性命重要!”
李雪樱冲撞陆念青时,皇上就已震怒,若不是长公主相劝,他早就降罪李家。
一名公公轻步进殿,“皇上,陆主薄与两位夫人到了。”
“把人都喊进来吧。”
“是!”
皇宫巍峨壮丽,宫规森严,养心殿前落叶无声,只有毒辣的阳光铺满青石路,热气自下而上席卷而来,裹在热浪中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安平伯夫妇与陆璟,陆少卿也从偏殿被带到正殿来。
苏轻宛抬眸看了陆璟一眼,他仍穿着进宫时的飞鱼服,玉带束腰,身姿板正,苏轻宛抬眸时与他目光短暂碰触。
陆璟眼神幽深,沉静,像是热浪中寒冰,覆过了她内心的焦躁。
李雪樱眼神哀求地看向安平伯与夫人,似想说什么,却又来不及有半句交谈,一行人都被带进养心殿内。
养心殿内置放三缸寒冰,凉爽如秋,与室外的燥热仿佛隔了季节。
几人齐齐跪下请安。
皇上往后慵懒靠着,手心微抬,喊了句平身吧。
安平伯夫人太过恐惧,双腿发软,她虽是一品诰命夫人,却也极少面圣。皇上身体不好,往年宫宴也是匆匆露一面便会离席。
殿内威压深重,一想到她自己犯下的错会连累满门,安平伯夫人便站立不稳。
陆枫的手心全是汗,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皇上说,“今日找尔等来,是为了谢家田庄流寇作乱一事,你们可有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