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静如斯,一队人马在密林间穿梭。
步调一致,协调有序。
不用多时就已形成包围圈,一声令下便打开了渡远寺的山门。
寺内大多是一些没有武功的僧侣,不费多少力气就把人全部抓了起来。
另一队人也迅速从后院地窖翻出了几个大箱子。
打开之后众人惊叹,是一箱箱的银钱,有铜钱还有官银。
与此同时,一队精锐已将城北别府、卫氏府邸围了个铁桶一般,任苍蝇都休想飞出去一个。
第二天坊市的商家开门的甚少,街上巡查的官兵也多了起来。
奉长欢之意去拿书案的车夫回来是这么说的——本来车水马龙的集市,现在门可罗雀,街上人人自危,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大人回府了吗?”,“还没有。”
王樟延比平时都要晚下朝,长欢猜想,应该是渡远寺私铸钱币暴露。
锋利的刀已经铸好,楚国雍能不能一举拿下六皇子一党呢?
果不其然,下朝后消息传来。
渡远寺查出私铸官银器具若干,官银若干万两,铜钱若干万两。
为何是若干,是因为出动了二十来号人,三天还没有清点完,可见数量之大。
据渡远寺僧人初步供述,他们不清楚谁人要私铸,私铸的钱币销往何处。
这些都是住持和高阶僧人一手操持,他们一概不知,和渡远寺高僧关系最密切的卫氏首当其冲。
皇帝大怒,褫夺高僧的国师称号,让大理寺着手查办此事,涉案人员一律圈禁。
大理寺少卿李尧大人很快就捋清楚了犯罪的来龙去脉,渡远寺私铸的钱大都远远小于官方统一标准。
简单来说就是用200枚银钱回炉加工铸成300枚,凭空多得了100枚,重量变化一半也少有人察觉。
在国库中也发现一批质量不够的官银,是从卫氏的祖籍地上交的。
正巧是六皇子在除夕前签收查验的,市面上也收集到私铸的铜钱,是从渡远寺洗白流通出来的。
渡远寺住持自缢在牢中,卫无忌坚持对私铸官银上缴国库一事毫不知情。
虽没有住持当场指认,但住持的国师之位乃卫氏举荐,一切事实都指向卫氏有罪。
卫氏乃六皇子母家,此等形式更暗中指向了六皇子不臣之心。
皇帝上朝连着发了三天的火。
楚国雍奏请废佛法,奏折从兴起来源,到宗旨,再到教义与治国之悖论,小楷密密麻麻几乎写满。
太子也站出来谴责:渡远寺作为皇家寺庙竟出现如此乱象,理应立即查封,一干人员就地伏诛。但佛教信仰者众多,不可禁断佛教必会影响国家稳定。
一时间百官无有敢争辩者,皆等待皇帝的决断。
卫氏抄家的这天,很多京都的百姓聚在卫家的宅子前。
大理寺和禁军的人分别带走卫氏族人和卫氏家产,看着男男女女被押解到囚车之上,连那小婴儿都不能幸免于难。
所有指向卫氏的证据都合情合理,但是长欢总觉得过于合理就透露出一些古怪。
像是有人特地准备好在这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一样。
没有从卫氏查出昌平流匪之间的关系,这件事也很蹊跷。
渡远寺一案的背后黑手究竟是谁?
长欢在人群中好像见到一个很眼熟的人。
一个猜测渐渐清晰,只不过还需要时间的验证。
长欢听着哭喊声,心里泛起了不忍,招呼莲子回去吧。
不要再见证一遍这人间惨剧了......
最后,皇帝下旨焚经坑僧,全部寺庙的僧侣有的被活埋,有的被罚作苦役。
卫氏抄家,年满十六男子皆斩首,女子充为官妓。
其余发配边疆,六皇子司马焯囚禁府邸无召不得出。
很快卫氏的抄家就被人们遗忘了,百姓们依旧卖力生活,世家贵族依旧把酒言欢。
楚国雍已被任命为司徒,三司之首。
任命刚下,升迁宴的请帖就发到了不少官员手中,有些与卫氏交好的官员纷纷借机示好。
太子一党势力大增,再也无人能与之抗衡。
长欢看着王樟延手中的请帖,“今夜宴请大人要我陪同前去?”
他“嗯”了一声。
“那大人稍等,待我梳洗一下。”
长欢还是第一次和王樟延一起参加官眷的聚会。
这种场合按理讲是轮不到长欢来的,身份尴尬。
连着楚国雍的夫人黄氏也有些尴尬,叫了句长欢姑娘,就将她安排在不起眼的一桌。
长欢就座时,身旁有女子同时坐下,长欢微微点头示意。
“啊,你好生眼熟,我想起来了那天在书坊舌战书生的女子!”
长欢本来不想和周围人多聊的,听到有人主动说话,转头应了两声:
“姑娘怕是认错了.......”
“不可能,我是过目不忘的。我是欧阳筱,你是谁人的家眷啊?”
原来是宁远伯家的独女,她应该比自己年长一些吧。
眉目间与宁远伯十分相像。
“看你那天那么维护王大人,你不会是.......”
不想告知她自己的身份就随口扯了个谎,“不是,我是李大人家眷。”
反正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妻子也不会来这个场合,他就先背背锅吧。
身后立着的莲子听得一头问号。
李大人知道,肯定得好好谢谢你。
长欢不觉有什么问题,掩饰般地喝了口水。
欧阳筱还要问起:“李大人?朝中好几个李大人。”
正巧楚国雍在前厅提酒,宾客声音渐消。
欧阳筱便也不再穷追猛打地问,长欢深深吸了口气。
听不清楚国雍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是感谢大家今日前来。
然后当筵作词一首:“花间酒,邀明月,醉里迢迢赏霄海。文墨客,惜光阴,百川奔流复归来!”
众人一片捧场地拍手叫好,丝竹之声渐起,觥筹交错间,人声鼎沸。
借口自己想要去出恭,赶紧躲了出去。
长欢今日心中莫名的不安,而且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楚家侍女引她向外走,楚家宅邸是很大,回环蜿蜒,移步异景。
行至后花园,有一小厮从后面追上前来问路。
他低着头只能看清下巴的胡茬,身上的衣服同楚家明显不同。
个子高高的,人却瘦弱得很。
作揖的手骨节分明,布满老茧,右手腕隐隐能看见一道疤痕。
明明年纪不大,却浑身徐徐如老者,透露着残败的气息。
“请问姑娘,角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