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不在乎前线是胜是负,也不在乎今日朝堂何人为相。
他是魏王元孝文唯一的嫡子,可以说拥有整个魏地最豪华的老师,文有韩修,武有元鸯。如果他想,他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人做他的老师。
他的继位没有任何悬念。
与元孝文当年夺嫡不同,朝堂之上根本没有什么大王子党和四王子党。甚至没有人去支持这个魏王世子。
原因很简单,继位板上钉钉,又是个扶不起的烂泥。
朝堂之上百官都在拼命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只待一朝换君,他们便可以架空魏王,权势滔天。
韩修静静的站在元南身后,像往常一样,看着元南的功课。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嫡子没有一点像元孝文的地方。元孝文虽然不孝,逼死了自己的大哥,又逼着自己的父亲退位。但是元孝文是一位明主,在他的手里,魏国的国力达到了空前的强盛,可以同时对峙燕、汉两国。
可元南没有一点像他。
已经天命之年的老人在大家心里依旧是小祭酒。原老祭酒韩遂昌在古稀之年入大梁,为元孝文的胜利做出了最关键的一击。韩家简在王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学宫出人才,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把着这学宫祭酒的位置,就代表着明面上掌握整个学宫党。朝上无人不知,学宫党是当今大王亲自培养出来的,一举击溃了前朝遗留的白党和东林党。
韩修继任祭酒,牢牢把住了学宫党。
其实元孝文的用意很简单,有韩修和元鸯做老师。学宫党和军中自然都会支持新王。不至于自己死后元南控制不住这些局面,葬送整个大魏。然而元南的表现却让韩修深感忧虑。他整日沉迷于玩乐,对朝政之事毫无兴趣,更别说研习治国之策与兵法谋略了。
韩修望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大魏世子,心中暗叹。他深知若元南继续如此,魏国的未来堪忧。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官员们一旦得势,必定会将魏国搅得天翻地覆。而燕、汉两国也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魏国多年的安定繁荣恐将毁于一旦。而元南又是唯一的嫡子,与王位继承板上钉钉一样板上钉钉的是,魏国的未来只掌握在元南一个人手里,根本没有别的王子可以去押注培养。
“世子殿下,臣今日想与殿下探讨一下魏国当下的局势与治国之道,望殿下能拨冗一听。”元南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生,这些事情太过枯燥,改日再说吧。”说罢,便欲转身离开。韩修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唤醒这个沉睡在安逸中的世子,也不知道魏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撑多久。
“世子这般,那你就随他去呗。”
贺熙没有在意韩修的话。一把年纪的祭酒做做学问什么的还凑合,要是在朝堂这番浑水的情况下还要硬掺一脚的话,那可是不太行了。
韩修双手抱袖,贺熙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座位,只是自顾自的看着前线来的消息。
老人有些窘迫的站在原地。
半晌,贺熙好像是刚刚发觉一直站着的老人,忙指了指侧面的位子,“祭酒大人啊,您倒是坐下啊,要是传出去,那可不成了我不给您位子坐嘛,您这不是为难师弟我嘛。”
贺熙师从老祭酒韩遂昌,对于韩遂昌的长子韩修,自然称一句师兄。
韩修呵呵一笑,“师弟说的是,说的是,可不能为难师弟了啊。”说着说着,老人便扯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曾经的师兄弟一言不发。贺熙仍在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来信,韩修毫无风度,直勾勾的盯着贺熙。
还是贺熙打破了沉默,把已经倒背如流的消息一推,“师兄啊,你赖在我这干什么。你一个少傅,在丞相府内赖着不走,作何解释啊。”
老人还只是呵呵一笑,拍了拍贺熙的肩膀,“无妨啊,谁人不知你我是比兄弟还亲的师兄弟。”
贺熙黑着脸,但又没法和自己的师兄置气,只能翻了个白眼,把消息丢在韩修的面前,“瞧瞧吧,认不认识这上面的人是谁。”
老祭酒翻过奢侈的锦帛书写的消息,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名贵的服饰上扯下的衣襟就这么拿来传递消息。
“温北君三日破白狼骑,七日逐戴勋。勋舍盔割袍,几不能生。易陈已落入我军手中。”
韩修略带惊讶的昂起了头,对上了贺熙的眼神,发现后者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韩修知道戴勋是谁,燕国边境的都督,镇守了几十年的易陈。就算戴勋的军事才能无法和司行兆、殷禧或者元鸯这种当世名将媲美,但是也是浸淫沙场几十年的名将,不说十战九胜,总是胜多败少。
戴祎把戴勋放在易陈,一放就是几十年,放任戴勋手握一万白狼骑作为亲兵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华柏已经战死,但还活着的平西将军庞会也不是小人物,是燕国赫赫有名的上将。
可温北君仅仅用了十天就破了固若金汤的白狼山防线,把戴勋从易陈彻底赶了出去,不敢再回望一眼,回望一眼就会丢了性命。白狼骑大半被温北君吃掉。就算魏先锋士卒十不存八,也尽到了先锋的意义。
“这…这真的是…真的是九清的那个弟弟吗?”韩修不敢置信的看着贺熙。
贺熙笑着点点头。
韩修长吸一口气。
在他印象中那还只是个有些荒诞的少年,哪怕从兰陵一路南下寻个答案他也觉得只是温北君的年少轻狂,不想当年的少年早已成长到这般地步了。
温北君可能不仅仅限于先锋之将,也不仅仅限于击溃一个仅仅只是有些名气的燕国都督戴勋。毕竟他和贺熙都知道,温北君的族兄是他们当年的小师弟,那个被他们近乎严苛的父亲与老师称作“十年之内是郡守之才,二十年内是丞相之才,三十年内,可扶大厦之将倾,挽大魏于狂澜。”的温九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