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灌入耳膜的瞬间,江浸月看见掌心北斗印记泛起青光。七匹青铜巨狼在岸边焦躁徘徊,它们的利爪将青石板刮出火星,却不敢触碰洛河分毫。
\"原来如此...\"她吐出串气泡,任身躯沉向河底。星文在皮肤下疯狂游走,勾勒出整条洛河的水脉图——那些暗流竟对应着二十八宿方位,河床深处隐约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哗啦!\"
腰间突然缠上冰凉铁索,江浸月反手扣住锁链,却摸到串刻满星宿的铜钱。铁索猛地收紧,将她拖向河心漩涡。在即将窒息的刹那,她撞进个青铜铸造的甬道,壁上鲛人灯次第亮起,映出前方\"天工水道\"四个篆字。
\"姑娘好胆识。\"
阴影中走出个侏儒老者,他右眼嵌着浑天仪模样的琉璃镜,左手提着盏人皮灯笼:\"能在七星狼骑追捕下活过子时的,这甲子来你是头一个。\"
江浸月按住心口灼痛的星纹:\"我要见李淳风后人。\"
老者琉璃镜中闪过星芒,突然甩出七枚铜钱。钱币悬在半空组成北斗状,映出江浸月眉心一点朱砂痣:\"紫微星痕?\"他嗓音陡然尖利,\"快随老夫来!\"
水道尽头是座倒悬的青铜城。无数齿轮在头顶咬合转动,街道两侧木人捧着星盘往来穿梭。当老者推开刻着\"天工阁\"的朱漆大门时,江浸月看见大殿中央矗立着具三丈高的浑天仪,十二道金环上嵌满正在移动的星辰。
\"终于来了。\"
浑天仪中传出空灵女声,金环突然停止转动。江浸月瞳孔骤缩——悬浮在仪轨中央的,竟是具与李淳风画像别无二致的女子,她下半身已与青铜机括融为一体。
\"很意外吗?\"女子抬起机械手臂,腕间星链叮当作响,\"贞观二十二年,我用半数寿元推演出星骸之祸,不得已将魂魄封入这具'活体浑天仪'。\"她指尖轻点,穹顶顿时浮现出星骸吞噬洛阳的幻象,\"而你,是第三百六十个来求破解之法的江氏后人。\"
江浸月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青铜柱:\"三百六十个?\"
\"每个甲子轮回,都会有个江家女儿站在这里。\"李淳风的声音带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她们或是自刎于浑天仪前,或是被星瘴吞噬,最接近成功的那位...\"她突然掀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青铜机芯,\"把自己炼成了星轨傀儡。\"
大殿剧烈震颤,浑天仪金环突然逆向旋转。江浸月怀中玉葫芦自动飞出,寒玉髓在空中凝成幅星图——正是她在河底见过的水脉图。
\"洛河即洛书,邙山即河图。\"李淳风的机械身躯开始解体,无数星文从裂缝中溢出,\"子时三刻带浑天仪到邙山观星台,当参商二星...\"
\"小心!\"
老者突然掷出铜钱击飞袭来的暗器。江浸月旋身拔下插在青铜柱上的乌木钉,钉头还沾着西域曼陀罗的毒液。十二个戴星宿面具的杀手破窗而入,手中青铜秤组成天罗地网。
\"带她走!\"李淳风厉喝,机械手臂抓住江浸月甩向暗道,\"记住,星骸最怕...\"
后半句话被齿轮碎裂声淹没。江浸月在坠落中握紧玉葫芦,寒玉髓渗入星纹的刹那,她看见邙山深处亮起二十八道烽火,恰好对应自己经络中游走的星宿方位。
子时·邙山观星台
山巅狂风呼啸,江浸月将浑天仪安置在陨铁凹槽中。星骸引发的异象正在逼近——洛阳城上空盘旋着青铜色旋涡,所过之处屋舍化作流沙,百姓血肉凝成星屑飘向虚空。
\"还差最后一步。\"
她划破手腕将血涂在浑天仪上,金环转动速度陡然加快。当参星与商星在子午线交汇时,二十八道烽火突然化作火龙卷向观星台。江浸月感到星纹正在剥离魂魄,却咬牙握住滚烫的仪轨。
\"江姑娘且慢!\"
林墨的声音穿透火墙。她浑身是血地跌进法阵,怀中紧抱着块龟甲:\"星骸真身是...啊!\"
七根青铜钉凭空出现,将林墨钉成血葫芦。江浸月目眦欲裂,却见垂死的女子用最后气力在血泊中画出河图:\"星骸...在...你...\"
龟甲被烈焰吞噬的刹那,江浸月突然参透关窍。她并指如刀刺入自己心口,硬生生扯出跳动的星核——那根本不是血肉之物,而是枚刻着江氏图腾的青铜钥匙。
\"原来如此!\"
她将星核按进浑天仪核心,整个邙山开始崩塌。当参商二星的光芒被仪轨折射成光剑时,江浸月听见三百五十九个先祖的叹息在血液中共鸣。她挥动光剑斩向虚空,青铜旋涡中传出星骸凄厉的嘶吼。
\"以我魂为引,以我血为祭!\"
光剑贯穿天地的瞬间,江浸月看到无数画面:娘亲临死前将真正的星核封入她胎记、林砚剖心前偷偷换掉青铜蛊、李淳风在机械身躯里留下逆转阵法的暗门...原来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一刻铺路。
星骸崩塌成青铜暴雨,却在触及洛阳城前化作齑粉。当晨曦穿透云层时,浑天仪上浮现出最后一行星文:
\"破军浴血,贪狼衔尾,紫薇星出,万劫归尘。\"
江浸月倒在废墟中,望着掌心渐渐消散的星纹。一缕晨风拂过她残缺的心口,那里开出一朵闪着星芒的优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