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向脖颈间插下,谢清啼本能的抬手握住樊才人的手腕,阻止了那只发簪落下。
樊才人用力抽自己的手:“谢清啼你无礼!”
这样握着皇帝女人的手腕,确实是无礼之举,谢清啼忙放开她的手腕,不料她抽出自己手时用力过大,谢清啼放手之后,她一时没站稳,居然踉跄后退几步,跌入了身后的湖水中。
初冬水寒,那池子里的水又极深,樊才人落入水中剧烈挣扎,似是不识水性。
谢清啼不敢耽误,跳入水中去救他,池水寒凉刺骨,樊才人受了惊吓,谢清啼刚靠近她,她便环住谢清啼的肩膀,谢清啼只想尽快带她上岸,以免被附近的宫人赶来看到,污了樊才人的名声。
但他带樊才人向岸边游去时,方才还一脸惊慌的樊才人,此时面上一点慌乱神色都没有,只有满脸难掩的恨意,她在谢清啼身后举起发簪,对准谢清啼的后心狠狠捅下。
“唔……”谢清啼痛呼出声,忍下疼痛,带着樊才人向岸边游去。
樊才人见他被自己刺中,却似无大碍一般,咬牙拔出发簪,向谢清啼脖颈间刺下。
谢清啼这次有了防备,他一掌劈晕樊才人,然后带人上了岸,二人刚上岸,便见一个宫娥赶了过来。
那人尖叫:“来人……”
刚喊出两个字,便被谢清啼一掌打晕推入湖边的水中,那宫娥衣衫长发刚湿,谢清啼便将她拉出了水面。
这是又有几个宫娥内侍赶到,他们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樊才人,再看看被谢清啼拉出水面的宫娥,一时看不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谢清啼背对着众人,以免他们看到自己背后的伤,他放下宫娥,神色如常道:“樊才人不慎落水,幸得这位宫女拼死相救,她救了樊才人,自己却呛水昏了过去,若非我救她上来,她恐怕要淹死在这湖水中了。”
一个机灵的宫监说:“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我在这里守着她们,你去请太医,让太医去樊才人宫中等候。”谢清啼吩咐其他人说:“抬轿子过来,送樊才人和这忠心的宫女回宫。”
众人散开,谢清啼掐着宫女的人中将她唤醒,在宫女开口前说:“你想出宫吗?”
那宫娥入宫多年,因无才无艺也不会讨好女官,所以不得重用,入宫后一直被派来处理花园杂事,这是极苦的差事,她早就想逃离此地,但宫中有规矩,宫娥年满二十五才能出宫。
此时听谢清啼这样说,她有些愣住了,谢清啼说:“你若想出宫,便一直装晕,我会带你出去。”
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让本就不甚机灵的宫娥有些发懵:“大人为什么要帮我?”
谢清啼说:“因为我有事托你相帮。”
那宫娥呆呆的看着谢清啼:“大人要我帮什么?”
有脚步声传来,谢清啼长话短说:“你装作昏迷不醒就是帮我,有人来了,快闭眼。”
宫蛾闭上眼睛,那脚步声也到了假山这边,谢清啼站起身,发现来的人竟是楚安澜。
楚安澜看着地上躺着的和湖边站着的三个湿淋淋的人,负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清啼将糊弄宫娥内侍的话,原话不懂的对楚安澜说了。
楚安澜看了看地上身材瘦弱,虽然闭着眼睛,但却克制不住微微发抖的宫女,在看看魏才人繁复的宫装,立刻就识破了谢清啼的谎言:这样繁复的宫装湿了水,若非足够有力,是无法将穿着湿水宫装,有陷入昏迷无法配合的人拖到岸上的,看那宫娥瘦弱的样子,显然不可能有这等力气。
他不当众揭穿谢清啼的谎言,说:“让你到这里等朕,不过片刻功夫,你便惹上这些事情。”
谢清啼知道自己的谎话瞒不过楚安澜,但他撒这些谎,不过是因为女子名节重要,后宫又是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
若让人知道自己近身救了魏才人,恐怕对她名节有损,有心人会以此为把柄害她。
但若是宫娥救了她,对她名节却没有妨碍,他无法将宫妃带出宫,却可以向楚安澜要了这个宫娥。
等宫娥出宫回乡,故地无人知晓此事,便不会对宫娥的日后生活造成困扰。
谢清啼如此盘算,便按心中所想向楚安澜要人,楚安澜尚未给他答复,抬着轿子的宫人已赶到了。
众人见楚安澜在这里,忙跪倒请安,楚安澜让他们将昏迷的樊才人抬回宫中,又让人将宫娥送到偏殿等候,这才对谢清啼说:“先随朕回宫换身干净衣服。”
谢清啼站在原地不动:“陛下,晨风寒凉,臣又湿了衣服,想向陛下讨件外裳。”
谢清啼能带伤在雨中跪上一夜也不喊冷,此时被湖水湿了衣衫便喊冷,这有些不寻常,楚安澜刚想开口问他为何示弱,却见谢清啼脚下的土地上,有血迹慢慢洇开。
楚安澜走到谢清啼身边,看到他后心处的衣衫被刺了一个洞,鲜血不断流出,已将那处的衣衫湿了一大片,鲜血顺着衣衫流下,淌到了他脚下的泥土中。
楚安澜知道魏才人的兄长为护着谢清啼而死,见此情景,略加思量,便猜到是魏才人伤了谢清啼。
谢清啼的一只手缩在袖中,似乎拿着什么不能被外人看到的东西。楚安澜知道他手中拿的,大概是魏才人刺伤他时用的凶器。
魏才人伤了谢清啼,谢清啼不记仇的救了魏才人,还费心思护她名声,为她遮掩刺杀朝廷命官的事。
这几年来,谢清啼经历了太多生死之事,那些生死之事没让他长教训,他还是如之前那般心慈手软。
楚安澜爱他心软的一面,又希望他能抛去这一面,遇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楚安澜解下披风为他披上,用披风挡住了他背后的伤:“走的回偏殿吗?”
偏殿距此处不远,谢清啼点头说:“没伤到内里,我走得到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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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到了偏殿,给谢清啼全身的大小伤口都换过药,楚安澜说:“有个落水昏迷的宫娥,你去看看。”
“陛下?”谢清啼想让那宫娥陪他演戏,却不料那宫娥如此胆小,方才在湖边时,因御驾到来,便吓得不停发抖,若太医前去,再对她用些针灸之类的手段,保不住她吓得不敢装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谢清啼知道楚安澜看穿了一切,楚安澜看穿一切却不拆穿,此时却又让太医去为那宫娥诊治,谢清啼不知他何故如此。
楚安澜听他语气中似有不解,又吩咐太医说:“若那宫娥昏睡不醒,无需强行唤醒她,给她煮些预防伤寒的药就好。”
一个小小宫娥,却让楚安澜亲自嘱咐他熬药照看,太医以为那宫娥得了楚安澜的青眼,应下吩咐,便亲自去给那宫女诊治熬药。
太医退下,楚安澜从谢清啼解下的衣衫中取出一根女子发簪,发簪做工精致,分明是宫中的物件。
楚安澜轻晃发簪,簪子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摆动:“这是魏才人的东西吧,她就是用这发簪伤了你?”
此处没有外人,谢清啼也无需用谎话遮掩真相,以免惹得楚安澜不快,他不知楚安澜会如何处置此事,说:“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更没有杀人的胆子,用簪子伤人时不免手软,所以簪子刺的并不深。”
楚安澜将发簪随手丢在一旁的桌案上:“她若多有几分力气,你早就被发簪穿心而死了。”
谢清啼拿起宫人送来的干净衣衫穿上,跪倒在楚安澜身前说:“望陛下念在魏规为国战死的份上,饶恕魏才人刺伤朝廷命官之罪。”
“谢清啼!”楚安澜的语气有些不快:“你将自己当做何人?你以何身份为朕的宫妃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