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未见长姐,如今到了久安宫外,谢清啼反倒有些不敢进去了。
月奴送给谢清依请平安脉的太医时,看到了在宫门外徘徊的谢清啼,她知道谢清依很疼爱这位弟弟,忙迎上去施礼道:“谢大人安。谢大人是来看主子吗?”
就算在宫外徘徊一天,这道门还是要进,长姐还是要见的。
“唔,我来见长姐。”
谢清啼随月奴进了久安宫,尚未到门口,月奴便开口通传道:“主子,谢大人来了。”
屋内传来脚步声,房门打开,发钗卸了一半,正打算休息的谢清依匆匆迎了出来。
“清啼……”
刚唤出谢清啼的名字,谢清依的眼睛就湿了,谢清啼在她面前跪下道:“长姐,我回来了。”
谢清依忙扶他起来:“你何时回的京?快起来,快起来。”
谢清啼看谢清依面色红润,放心了一大半:“姐姐,我回京有些时日了。”
“怎地今日才有时间来看姐姐?”谢清依笑着责备他一句,转头吩咐月奴:“我今天让人送到小厨房的那些药膳食材都已经送到了吧,快去煲些粥送过来。”
月奴知道她特地找来那些滋补的食材,是为了给征战归来的谢清啼补一补,让自己此时去煮那些食材,也是想支开自己,同谢清啼说说话。
月奴道:“那些食材是主子特地为谢大人寻来的,今日过午就送到了,奴婢这就去煮好送来。”
月奴去煮粥,其他宫娥宫监守在屋外,谢清依看着谢清啼苍白消瘦的面孔,责备道:“怎地把自己折腾的比离京时还要消瘦?”
“看起来瘦了些,但所幸没受什么伤。姐姐不必担心。”谢清啼扶着谢清依坐下:“姐姐,听说我要做舅舅了。”
谢清依垂眸调整心绪,让自己露出一抹欢喜的神情:“这个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谢清啼看她满面喜悦,也为她感到欢喜:“姐姐,你想让这个孩子出生在宫中吗?”
谢清依露出意外的表情:“清啼,为何这样说?”
谢清啼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唐突,改口道:“姐姐,你想留在宫中,留在陛下身边吗?你怀不怀念在宫外的自在日子?”
“我自是愿意留在宫中的,留在他身边的。”谢清依对着镜子,将之前取下的发簪带了回去,她看着镜子中戴着华贵发饰,画着精致妆容的自己,那些珠翠和脂粉,如同她的伪装一般。
谢清依言语中带着幸福:“此前我入宫给太子授课,陛下到太子书房查验太子功课,他检查太子功课时,对我给太子讲授的一些商经之道有些兴趣。”
发簪一根根插入鬓间,谢清依的伪装也越来越完善,她说想留在宫中的话虽是假的,但初时对楚安澜的心动却是真的。
怀念起当初的那份心动,她说的有些动情:“他与我探讨商经之道,我们在书房中对谈了一个时辰,直到兵部的人有事上奏,我们的那场谈话才停了下来。”
谢清啼看她说这些事情时,眼中似有星辰般的亮光,他有些真的相信谢清依是爱着楚安澜的。
想到楚安澜答应他让长姐出宫时,那般毫无留恋的表情,谢清啼替谢清依感到心酸。
谢清依沉浸在回忆中:“那场对谈被朝事打断,我们都有些意犹未尽。后来我入宫再与太子授课,总有机会和陛下相处,他跟我谈商经之道,他博学多闻见识独到,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越来越期盼入宫为太子授课的日子……”
谢清依簪上最后一根发簪,道:“后来,他下旨要魏家收我为义女,让我以魏家女的身份入宫。接到那道圣旨的时候,我心中很欢喜。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这种生活我此前虽想过,但这些年忙于家中生意,没有时间打算这些事情。但在入宫之后,这种只是想过的美好,居然成真了。”
谢清啼听到谢清依这动人的话,更加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谢清依似乎沉浸在幸福之中:“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我只觉得上天眷顾我,让我本就圆满的日子,更圆满了些。”
谢清啼该提醒她,楚安澜不是情深之人,但谢清依如今身怀有孕,这些话除了会影响她的心绪,影响她安胎,并不会起到什么好处。
暮色渐渐降临,吹入屋中的风有些凉,谢清啼拿起一件披风为她披上:“姐姐,夜晚风凉,要不要让人送些炭火过来?”
有孕之人畏热不畏寒,谢清啼元气受损,所以才会觉得这夜风有些凉,但他不懂妇人怀孕之事,以为有孕之人身体比寻常人弱,所以才会担心谢清依冷。
谢清依没有点破,而是吩咐人送来炭火:“清啼,前些日子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伤,被北周人捉了去,快和姐姐说说,你受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谢清啼避重就轻的说了自己受伤的事,在说北周的经历时,又刻意穿插了许多北周的奇闻异事,试图转移谢清依的心思,以免自己受伤的事情让她太过担心。
不多时,月奴送来了亲手做的饭食,谢清啼不想让谢清依太费神,他在这里用过谢清依特地为他准备的饭菜,就要回玉临殿。
谢清依见他要离开,也没起身相送的意思:“你如今住在哪里?”
谢清依这样问,难道不知自己住在玉临殿,楚安澜让宫中人瞒下了这件事?
谢清啼避开她的眼神,含糊道:“北周有许多事要同陛下慢慢说,我这些日子住在宫里。”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株梅树,那是你娘亲亲手种下的,你可还记得?”
谢清啼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身亡,她留下的东西不多,那棵梅树便是不多的几件东西中的一件,他点头道:“姐姐,我记着呢。”
谢清依道:“我入宫前,将老家的那棵梅树移到了你京中的院子里,想着等梅花开了,取了梅花上的露水煮茶给你喝。入宫这几个月来,不知道那梅树有没有活下来,你若忙完宫中事,可否回府帮我看看那梅树如今长得如何了?”
谢清依这番话,似是有督促他尽快出宫的意思,谢清啼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事情,他心虚的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