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啼睡得正安稳,听到外边传来周公公略带慌张的声音:“陛下,久安宫的主子,要生了。”
“更衣。”周公公声音不大,但楚安澜还是被吵醒了。
宫人给楚安澜更衣,谢清啼翻身下床,拿起衣服慌忙穿上:“姐姐现在情况如何?”
周公公含糊说:“太医令已经去了久安宫,太医院懂接生的太医,都在往宫里赶。”
他说的这般含糊,只能说明姐姐情况很凶险,谢清啼边往外走边整理衣服。
宫人见此情景,手脚麻利的给楚安澜整好衣服。
谢清啼刚赶到久安宫,就听到谢清依凄厉的叫声,他被骇的站在原地,慢他一步的楚安澜走到他身边,安抚说:“太医院懂接生的太医都在,嬷嬷们也是极有经验的,清啼莫怕。”
“娘娘张口,含住参片……”
“娘娘用力……”
太医的声音和接生嬷嬷的声音中,夹杂着谢清依越来越弱的呻吟。
谢清啼走到门前,让自己冷静下来:“姐姐,我在外边守着你。”
楚安澜吩咐道:“定要保清妃母子平安。”
谢清依的呻吟停了下来:“清啼,你没事?”
“姐姐,我很好,我就在屋外守着你。”
谢清依揪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她终于能将全部精力和心思放在快要生出来的孩子身上。
又煎熬了大半宿,直到东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屋中终于传出一声孩童的啼哭声。
太医令开门走出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汗:“陛下,清妃娘娘生了位皇子……”
“长姐怎么样?”
张仁对谢清啼施礼道:“回禀谢大人,虽然娘娘受惊早产,但好在太医院早就备好了一切接生的药材,清妃娘娘和小皇子,都很平安。”
待房中的一切收拾妥当,楚安澜才进去看了看谢清依,谢清啼虽然是谢清依亲弟弟,但按规矩却不能在此时入内。
他在外边等了片刻,看过谢清依的楚安澜走了出来,道:“你姐姐很好,只是太累了,你明天可以过来看她。”
准备去端水给谢清依清理的芷兰也走了出来,看到安然无恙的谢清啼,芷兰有些惊讶,她这才确认了,此前那个宫娥胡乱嚷嚷,并不是知道谢清啼受伤,想让主子去救谢清啼,而是为了拿谢清啼受伤的事,刺激即将临盆的主子。
谢清啼不放心的问她:“姐姐可好?”
陛下刚说主子很好,谢大人又问她,芷兰知道这话问的不妥,也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她施礼道:“娘娘一切都好。”
谢清啼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他想起另一件事:“张太医说,姐姐是受惊早产,何人惊扰了姐姐?”
“是外院负责洒扫的一个宫娥。”芷兰道:“她说谢大人触怒了陛下,被陛下……被陛下踹断肋骨受了伤,娘娘听到谢大人受伤,就受惊早产了。”
楚安澜道:“那宫娥在何处?”
芷兰道:“奴才们已经将人交给周公公了。”
“回禀陛下。”周公公道:“小的已将人送往慎刑司拷问。”
谢清啼道:“我要去看看那个宫娥。”
楚安澜颔首道:“去吧,此事交由你调查,查出幕后之人,朕绝不请饶。”
此时谢清依未醒,谢清啼便先去了慎刑司,他赶到慎刑司时,那个宫娥已被打的不成样子,垂着头昏了过去。
负责拷问的人将她签字画押的供状呈了上来:“谢大人,她说谢大人曾救过她妹妹,她感激谢大人却没有报答机会。今日有个自称是清池殿侍奉的小太监来找她,说谢大人受了伤,只有清妃娘娘能救谢大人。她心中着急前去通报,没曾想惊了清妃娘娘。”
谢清啼问道:“她妹妹是何人?”
刑讯之人拿起刑架旁的一只木勺,在桶中舀了一瓢盐水泼了上去。
那宫娥被混了盐巴的凉水痛醒,谢清啼看她醒来,问道:“你妹妹是何人?”
那个宫娥不知被用了什么刑,张口就有血水流下:“去年大人回宫时,在御花园救过一个落水的宫女,谢大人求陛下将那宫女放出宫去。让没办法在宫中生存的宫女有了条活路。那个宫女,就是我妹妹。”
谢清啼征伐西戎回宫后,遇到了想杀死他为兄长报仇的樊才人,樊才人跌入湖中,他将人从湖中救出,又恐男女有别,自己近身救人之事会伤及樊才人名声,所以将救人之事转嫁到一个宫女身上。
他看那宫女木讷呆愣,并不是适合宫中生活的性子,便随口让楚安澜放那宫女出宫。
这只是一桩小事,没想到那宫女的姐姐居然记着他的恩情,还被人利用这份恩情,做出伤害他长姐的事。
当初救人之事的真相,只有樊才人知道,若眼前这人的供状不假,那托她传话之人,很可能是樊才人派来的。
但樊才人被几位嬷嬷时时跟着,如何寻得空子做这种事?
谢清啼道:“托你传话的那个小太监,你还记得他的样貌么?”
“他托我传话时天色已晚,他又弯着腰说话,他的样貌,奴才看的并不真切。”
刑讯之人拿起架子上的长鞭,虚空狠狠抽出一鞭:“是没看清还是有意隐瞒?”
宫娥吃过这长鞭的苦头,登时被吓到哭出来:“大人,奴才不敢欺瞒大人,奴才没看清他的脸,但奴才认得他的声音。”
声音是最容易伪装的,那小太监既然有意趁着天黑找她传话,又可以让她看不清自己的脸,那恐怕在说话时,他的声音也刻意伪装过了。
但纵然如此,那小太监的声音也是一个线索,谢清啼对刑讯之人说:“暂停拷问,给她治治伤,伤好后让她辨认传话之人。”
慎刑司的管事问道:“大人可有线索?”
谢清啼犹豫要不要先从樊才人的长福宫查起,但樊才人的安宁与长姐的安全实在不能相比。
谢清啼只犹豫了片刻,道:“先把长福宫的人带过来,让她一一辨认。”
长福宫中的太监很快就尽数被带了过来,慎刑司管事让包扎好伤的宫娥将太监那日对她说的话写下来。
然后让那些太监们弯着腰,将写在纸上的话一个个读了出来。
太监们挨个读完,谢清啼道:“有没有那日的人?”
那宫娥犹豫片刻,指着其中一个下巴略长的人,怯怯的说:“是他。”
“不是我。”那太监刚入慎刑司,就被满屋的血腥气惊的脑子一片空白,此时被指认出来,虽然不知他们指认的是什么,但仍旧下意识的反驳。
慎刑司管事摆了摆手,下属们将那小太监扭着胳膊绑了起来:“其他人回去吧。”
管事一鞭抽向那个小太监:“何人指使的你?”
什么话都没有问出,便先将这小太监抽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谢清啼对这管事的做法有些反感:“留他性命,别在问清楚话之前,就将人打死了。”
“小的有分寸。”管事垂着眸子,不冷不热的说:“牢房中血腥气重,拷问之事交给小的就是,等问出结果,小的自会回禀大人。”
周公公进入牢房,满脸堆笑的对谢清啼道:“谢大人,清妃娘娘醒了,在问大人呢。”
谢清啼记挂谢清依,又看不惯这些刑讯人的狠手段,闻言离开慎刑司,向久安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