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味药还剩八味,谢清啼忍受着池水烫着伤口的痛楚,恨不得放弃收集那药方上的药材,将假死变成真死。
收拾好自己后,谢清啼没有去找谢清依,他忍着疼痛坚持离宫,楚安澜没有逼他太过,只是让人送他回去。
谢清啼道:“陛下,微臣想自己走走。”
“那便随你吧。”楚安澜道:“你身上有伤,这几日不许饮酒。”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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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傍晚,街道两侧的商铺门口,已悬起了照亮灯笼,街道上行人不少,但谢清啼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觉得周遭无人。
他仿佛不是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而孤身走在崖边,他的心中,只有孤寒。
“抱歉……”
他神情恍惚的走着,不小心和一人撞在了一起,他尚未开口,便听到了那人的道歉。
那人声音很沉稳,声音相貌都很陌生,但那双眼睛,看起来却有些熟悉。
那人抱拳向谢清啼行礼,谢清啼回施了一礼。
那人道:“在下白竹青,赶路匆忙撞到了公子,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在下今日有事要忙,改日必定亲赴府上向公子赔罪。”
若是平日,谢清啼只会一笑了之,但这人的眼睛太过熟悉,让他想到了南境的萧沉靖,北境的缇敬,和前几日在酒楼前见到的那个男子。
谢清啼道:“在下谢清啼。”
“可是西街谢府的主人?”
谢清啼点了点头,白竹青笑道:“若是其他府上的公子,在下还能去府中赔罪,但若是谢府……”
“谢府如何?”
“在下在酒楼吃酒时,听酒客们提起过,谢府高门大院外人难入。”白竹青又道:“既然贵府不方便让外人进入,那不知谢公子能否赏脸,让我在不问酒楼请公子吃酒,向公子赔罪?”
不问酒楼虽然不是京中最贵的,但酒水食材却比许多酒楼要贵,寻常人难以消费的起。
只是路上撞到了人,便要再那种地方请客赔罪,要么眼前人过于大方,要么对方有心接近自己。
“好啊。”谢清啼陪他演戏:“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请客,如何?”
白竹青道:“公子愿赏脸,在下自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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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竹青点的几道菜味道都很是清淡,并且没有一道菜是谢清啼不爱吃的。
白竹青说请自己吃酒,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点酒。
他这样点菜,恐怕是看出自己身体不适了。
谢清啼越发确定眼前人就是萧沉靖假扮,谢清啼道:“白公子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从北边来。”白竹青道:“至于去往何处,尚未想好。”
“从北边来?”谢清啼说:“我在北边待过一段时间,听过北边的一个故事。”
说完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径自道:“北边有个大盗,杀人后被官府逮捕入狱,后来那大盗寻机逃出了牢狱,却不想着速速逃命,反而在官府四周溜达,最后被官府发现,连审判的流程都没有,就将他当场格杀了,以免他再次越狱。”
“这故事我也听说过,就是发生在我家乡的事。”白竹青道:“谢公子可是觉得那大盗太蠢?”
这故事是自己随口编的,他却说他也听过。
谢清啼看他眼睛,听他说话的语气,越发确定对方就是易容的萧沉靖:“是很蠢,据说越狱之后,主动向相识之人暴露踪迹,那人向官府告发了他的踪迹,官府才能顺利抓到了他。”
“谢公子说的这事,我也听说过。”白竹青道:“对着这一桌美味,说这些杀人放火的事,略有些煞风景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不如我给谢公子讲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寝不言食不语。”谢清啼道:“才子家人的故事,以后再说吧。”
“……”
一桌饭菜没吃多少,白竹青却起身道:“我今日本来有事要办,时候不早了,我先走,谢公子慢用。”
说完取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桌上:“劳烦谢公子结账。”
谢清啼没有接话,白竹青离开后,谢清啼拿过那个钱袋,他解开绳结,发现钱袋子里不仅有几块碎银,还有一包用软布裹起来的东西。
在宫中被折腾了一遭,谢清啼身心俱疲,他慢慢吃完饭菜时,体力已恢复了一些。
他用白竹青留下的钱结了账,带着那钱袋子回到了谢府。
府里的人知道他的习惯,虽然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却不敢靠近他的卧房。
谢清啼点亮烛火,取出钱袋子里的软布团子,展开软布,他有些意外的发现,那里面裹着的,居然是几味药材。
张仁给他那张药方上的药材,他早已牢牢记在脑中。
此时见到那些东西,他立刻认出那里面的东西,竟然是药方中除了极为难得的荔杉叶和紫栖藤之外的其他九味药。
萧沉靖是如何知道自己正在寻这些东西?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寻这几味药,恐怕也知道了那张药方。
他知道那张药方,又给自己送来这几味药,想必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他是如何知道的?
何必纠结此事?谢清啼冷笑,他将这九味药,和从楚全镇那里得来的荔杉叶、紫栖藤放在了一处。
两日后,谢清啼伤势恢复了一些,便又开始酗酒,酗酒过后,他如之前那般,让管家送来解酒药茶,自己借着小泥炉慢慢熬煮。
药香散开,谢清啼将药茶倒在花盆中,让药味继续散发。然后在茶器中重新注了水,将那凑齐的十一味药放进去慢慢熬煮。
三日后楚安澜召谢清啼入宫,谢清啼这次才去了谢清依宫中,对谢清依说了楚安澜知道她计划的事情。
谢清依很是平静:“他告诉你此事,对我却没有任何惩戒。你觉得这是警告还是默许?”
谢清啼摇了摇头:“我看不透他的心思,但只要姐姐行事掌握好分寸,便会无事。”
一个月后是楚全镇的大婚之日,这婚事说是楚安澜所赐,不如说是暮山侯为了向楚安澜表忠心而请赐的。
他请楚安澜赐婚,是想让楚安澜知道,自己虽姓楚,但却不会肖想楚安澜的任何东西,即便那件东西,只是一个没名没份的陪睡之人。
当然,暮山侯这样做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谢清啼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扯上关系。
楚安澜知道暮山侯的心思,为了给暮山侯表忠心的事情一个回应,他在楚全镇成婚的时候,亲自去主持楚全镇的婚事。
皇帝主婚,朝中重臣皆去捧场,这暮山侯世子的婚事,成了京城数年难见的盛事。
谢清啼不喜欢凑这热闹,但暮山侯府发了请帖,他因自己连累了楚全镇而心中有愧。
所以楚全镇成婚那日,他也去楚府赴宴。
宾客太多,楚安澜多在府中停留一刻,暮山侯府的人和皇家守卫们便需绷紧神经多戒备一刻。
毕竟是婚事,让他们自在些可能会更好,楚安澜主持完婚事就打算离开。
但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一只利箭破风而至,那箭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守卫格挡已来不及。
楚安澜本能的要躲避,但长箭转瞬已到身前。
“唔……”
有人挡在他身前,长箭射穿那人的身体后去势不止,从那人的身体穿过,又刺入了楚安澜的胸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