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啼入宫之后,发现楚安澜果真病了,他靠在床榻上看书,示意谢清啼过来。
谢清啼走到床边却不坐下,高公公忙搬过一张椅子放在床边。
谢清啼这才坐下,离得近了,能清楚看到楚安澜眼中有血丝,他似是真的染了风寒,说话也带着明显的鼻音:“昨日去清风山游玩半日多,心中可畅快了些?”
楚安澜有病在身,谢清啼却并不过问,平静道:“自我回京至今,已有一年多。昨日是这一年多第一次出京,能见见山水,认识认识新的朋友,心情是要畅快许多。”
多日未见,楚安澜只一见到他,心中便生出拥人入怀的冲动,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将谢清啼的手放入掌心,似赏玩古玩玉器一般细细观赏。
谢清啼生的本来就白,这一年多来又极少外出,倒是闷的比刚回京时更要白些。
楚安澜把玩着那细长的手指,不禁想起眼前人难耐的时候,这细长手指攀附着自己的后背肩头,圆润的指甲在后背肩头留下抓痕的滋味。
对眼前人的渴望如雪崩海啸,瞬间涌入心中,楚安澜放开他的手,示意谢清啼坐回窗边的桌案边。
仿佛这样拉开距离,谢清啼对他的影响能少一些。
楚安澜重又拿起此前看的那本书,将视线转回书上:“你那朋友可不让人省心。昨日与你结拜,当晚就惹出了命案,倒像是知道自己当夜要杀人,所以才赶在杀人之前同你结拜一般。”
谢清啼道:“此事说不准。”
他倒是说的坦然!楚安澜道:“你出去玩一趟,心情确实比闷在京城时好了许多,所以才能在山上和人结拜,下山后又与人去酒楼吃酒。”
“微臣伤势未愈,并没有沾酒。”
楚安澜放下手中书,看着他表情不动的脸:“你与那人在酒楼中聊了很久,似乎很与他投缘?”
“说不上投缘。”谢清啼道:“那人是雁城的一个游侠,此前攻打西戎时,我与他有些来往,攻打西戎之后,我与他快两年未见了,昨日京城重遇,要说的话自是多了些。”
萧沉靖身量高大,和西境的人有些像,他伪装的高鼻宽额的样子,也有几分西境人的模样。
楚安澜问他时,他便胡乱给伪装的萧沉靖编了个西境人的身份。
谢清啼入宫之前,监视谢清啼的暗卫上报了他与人在酒楼中长谈之事,还说那人擅长隐匿,他们追踪那人,竟把人跟丢了。
谢清啼说那人是西境游侠,若真是游侠,倒和他擅长隐匿行踪且身手不错的事不矛盾。
但楚安澜看过暗卫送来的那人的画像,总觉得那眼睛有些熟悉,他看着谢清啼,不错过他一分表情变化:“清啼,你回京这一年多,从未提过要去湖心院子看萧沉靖,为何?”
这一年多来,楚安澜第一次问这个问题,谢清啼有些意外:“微臣为何一定要去见他?”
他随口反问,心中却飞快想着应对的措辞。
谢清啼说这话时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耐烦,这反应实在有些异常,楚安澜笑着问:“此前你每次回京,总是求朕放你去见他,此次他去北周救了你,你回京之后反倒不惦记他了,为何?”
谢清啼垂眸道:“在北周的时候,微臣查到了一些事情。”
“哦?说说看。”
此前没想到楚安澜会问及此事,若临时编造,很可能被他识破,所以谢清啼九分真一分假的将事情告诉了楚安澜:“六年前我还在南境的时候,他已经查出了我的身份来历,但他从未揭破,只是暗中防着我,让我再无法接触到萧家的私密之事。”
说起往事,也许是感触太深,他不自觉的用了“我”这个自称。
楚安澜对此事毫不在意,甚至说相比那自称微臣的叫法,他更喜欢听谢清啼这般自称。
谢清啼苦笑:“是我太蠢,竟以为自己的身份瞒的极好。后来同他一起北上,虽未上战场杀皇家将士,但也想着若他败了,我必不负同他共生同死的盟誓。”
虽知道谢清啼对萧沉靖的心意,楚安澜还是因这话而生出不痛快:“过来。”
那掺杂着微怒和欲望的眼神谢清啼太过熟悉,他没有动:“陛下要听微臣说话,微臣就坐在这里说。若陛下不想听,微臣这就回府。”
楚安澜咬牙看着他,谢清啼不退缩的看着他的眼睛,却抬手握住了桌上的白瓷茶盏。
见识过他的决绝,此时看他如此举动,楚安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安澜没有说话,谢清啼见好就收,不再梗着脖子来硬的:“我是那样打算,但萧沉靖想着如何利用我,他给了我一张假的布军图,想借我之手将假的布军图传给张汤,若张汤按那布军图与他对战,他便可重创布军图。”
“但张汤确实是得了萧家的布军图,也是凭那布军图破了萧家大军。”
“看来张汤连陛下也瞒过了。”谢清啼道:“当年张汤将微臣折磨的只剩一口气,微臣连张口喝水都极是艰难,哪里有精力供出什么布军图。”
楚安澜坐起身,眸子暗了暗:“那张汤的布军图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清啼摇了摇头:“微臣不知,但微臣猜测,将布军图交给张汤的,极有可能是萧沉靖自己的人。”
张汤已被处决,他那些心腹旧将也几乎全部被处决,此事难以查证,但谢清啼当年对萧沉靖那般情深,按他的性子,宁愿死也不出卖萧沉靖,倒更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楚安澜道:“他利用了你,你恨他,所以自北周回京之后,再不与他有瓜葛?”
“他当时虽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不是完全肯定我会出卖他。”谢清啼苦笑:“但他知道张汤的手段,他的打算是,无论我愿不愿,凭张汤的手段,我迟早会将布军图交给张汤。”
“他知道张汤的手段,却不担心你若硬撑到底,可能会被张汤刑讯致死?”
“死就死了。”谢清啼眼中有落寞也有自嘲:“就算死了,于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个隐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