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下,众学子已经在无人引导的情况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自主的为林时明脑补了一系列深受委屈、最终忍无可忍,为了正义不得不反抗的经历,给他树立了深入人心的隐忍正直形象。
并且很成功的逻辑自洽。
当楼云宿这个最初的话题发起人遮遮掩掩的推门进了萧逢所在的雅间时,那些学子都又开始探讨起了将来该如何同陛下和太子、太子妃站在一边,好肃清朝堂上各种“倚老卖老”的风气。
“表兄,如何?”楼云宿笑意晏晏的摇着扇子,随意闲适的坐到桌子的另一侧,“我这事办的不错吧?”
萧逢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嗯,不错。”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一句夸奖的楼云宿:“... ...”
“...就没了?”
萧逢毫无波动的目光对上楼云宿的眼睛,配上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硬是让楼云宿看出了一股子嫌弃和质疑的意思。
“你好冷漠。”
楼云宿扇子“啪”一合,眼神幽怨。
“大公主表嫂真的不嫌弃你是个目空一切、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木头人吗?”
她真的没有嫌你没情趣,像个哑巴一样吗?
或许是楼云宿那毫不遮掩的眼神太过直白,少言寡语的木头人萧逢终于又开了尊口。
“我同公主情投意合。”
得,只有提起大公主的时候,他这从小惜字如金的表兄才会多赏赐自己几个字。
楼云宿把扇子一甩,借着低头吃饭的动作掩饰,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恶狠狠的念叨。
去你的情投意合!谁会和一个话都不说、表情都没有的一块石头情投意合?可劲编吧!
也就是看着你这张脸还算讨人喜欢,大公主表嫂现在才乐的搭理你一二。
你且等着,等将来年纪上来年老色衰之后,就你这副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性子,看公主还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迟早不把你这个冷冰冰的大石头给休了,换一群会讨人开心的年轻小郎君来!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呵、呸!
你个未来弃夫!
“你在心里骂我。”
萧逢毫无波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正在往嘴里扒饭的楼云宿瞬间汗毛直竖。
我去,这大石头怎么看出来的?我头都没抬!
楼云宿轻轻放下筷子,慢慢抬头,满脸堆笑,“哈,哈哈,我亲爱的表兄,怎么会呢?”
演技拙劣的和林时明有的一拼。
萧逢那仿佛自带透视功能的眼睛自然把楼云宿的心虚讨好看的一清二楚。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明显的杀意。
“你骂我,可以。但你若再敢和你表嫂胡说八道,我扒了你的皮。”
!
这人怎么知道的!
昨日才偷偷摸摸撺掇了大公主,让大公主“纳几个男妾”来给萧逢个教训的楼云宿霎时就感觉浑身一凉,周围空气迅速冻结,好像自己已经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公主表嫂温柔美丽又大方,答应了不会告诉萧逢那必然就不会。所以这个人处处都有眼线!
哇,救命啊!好可怕!
楼云宿瑟瑟发抖。他这个表兄不爱说话,但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心虚的楼云宿笑的更谄媚了,“表兄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和公主表嫂胡说呢?”
萧逢平静的扫了他一眼,没再和他费劲争辩。话已经说过了,警告也是明明白白的让他听过了。
若是这人再往公主面前胡闹...
萧逢轻轻敲了下桌子,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自觉逃过一劫的楼云宿松了口气,但忽然间他又担心起另一件事。
楼云宿咽了咽口水,又大着胆子开口,“表兄,既然今日这事我办的不错,那你答应我的事——”
“照旧。”
楼云宿顿时笑开了花,“好好好,那我就专心准备过下月中的兵部朝考了,你可一定要把我塞到霆云军那部分!”
萧逢略略点头回应,然后眼神又落到了下面拥挤的街头。
几个内侍和在禁军的陪同下策马而来,人群迅速分开,让他们顺畅的到了皇榜旁的一处高台上。
这便是学子们今日在榜下等了许久的小传胪了。
众人跪地叩首,心中紧张激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于星汉、楚驰腾...楼云宿等十人入宫觐见——”
雅间里的楼云宿激动万分、心潮澎湃,当即也扑通一跪,朝着圣旨的方向深深叩首。
*
宣政殿。
黎安早早就很有先见之明的躲了出去,离即将发生的混乱场景远远的。
书房里,林时明刚和隆运帝、陆予熙一起排好了今年殿试第十一名到五十名的名次,并且选出了最合心意的前十出来,现在正“柔柔弱弱”的趴在坐在榻上的陆予熙的腿上干嚎。
“呜呜呜呜,我好疼啊!背疼,屁股疼,眼睛和脑子也疼!”
陆予熙轻轻抚摸着林时明的脑袋,满眼的心疼与纵容,看的旁边的隆运帝牙酸。
“又不是朕打的!况且你身上疼也就罢了,关眼睛和脑子什么事?”
“怎么不关它们的事?”林时明瞬间停下了哀嚎,气势汹汹的看向隆运帝,“方才五十份密密麻麻、不知所云的文章全都被儿臣看了一遍,儿臣能不眼睛、脑子都疼吗?”
隆运帝气笑了,“只有你疼,我和太子怎么不疼?还不是你自己学识不高,只会出题不会做!光不会做也就罢了,结果万万没想到你连人家的答案都读不明白,还得朕和太子一份份给你讲。”
“你眼睛、脑子疼,朕还嗓子疼呢!”
这有理有据的辩驳让林时明嚣张的气焰被压制了一秒,但很快又爆发的更加猛烈。
“呜呜呜呜!母后!儿臣委屈啊!儿臣因为父皇告状挨了顿打,结果他不止不给儿臣赔礼补偿,还嫌弃儿臣,骂儿臣笨呢!”
“呜呜呜!母后啊!您快来看看!如今您只病着父皇就敢这么欺负您儿媳妇,将来他岂不是更要无所顾忌的将您儿媳给磋磨死啊!”
“呜呜呜呜~”
宽阔的书房里一时充斥着林时明只打雷不下雨的哭嚎。
隆运帝被吵的耳朵嗡嗡响,额角青筋直跳。他努力的平复下想把人毒哑的念头,咬牙开口妥协。
“说吧,你要如何才能揭过这一茬。”
达到目的的林时明霎时便再度止住了声音,兴奋的从陆予熙腿上撑起来。
“金银财宝多来点不说,儿臣还要父皇的一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