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白莲教的法师在暗处盯着猪圈,屠夫得了指示要杀猪,任云踪发现这猪不是真猪,按着屠夫不让杀,可如果他跟屠夫说这不是猪是个人的话,对方估计不会信。
眼前的猪不是障眼法一类的东西,这种邪术看着诡异,双方又隔着世界观,任云踪没法一下子就解开,被变成猪的人也不能说话,没有证据。
“还请留手,这猪有些不对劲。”
最好玩,任云踪选择了一个委婉一些的说法,也幸亏他的外表看着足够让人信服,之前就一直盯着猪圈的方向皱眉,让路过的人以为猪圈里有妖怪,此时说猪有问题,屠夫还真给了个面子。
“可是,是法师来让我杀猪……”
但屠夫是带着任务来的,眼前这个道长看着看着厉害,可跟在镇上拥有一定地位白莲教法师来说,还是差些意思,任云踪到底是外来者。
“吾会跟法师说明。”
你堂堂白莲教的法师,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突然叫个屠夫专门去杀猪,这怎么看都有问题,还专门挑杀猪的目标,自己躲在暗处看,生怕这只猪跑了。
“啧,碍事。”
躲在暗处的法师见屠夫被那个穿浅蓝道袍的人拦下,知道对方是看破了自己的法术,这人之前就有关注猪圈,怕是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碍眼的道士。”
从他在镇人上见到任云踪,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有道行的道士他不也是没见过,但任云踪这个模样的的确是第一回见。
白莲教的法师为了笼络人心,会给自己包装一个神仙下凡的身份,这个年轻道士倒好,站那就跟个神仙似的,都不需要费口舌。
被变成猪的那个人,其实是他的徒弟,这徒弟不但愚钝,平日里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最近还被他发现对方跟自己的爱妾私通,他是在是忍不了了,将人变成猪,打算让屠夫将其杀掉。
反正他这徒弟本来就蠢的和猪没差别,等屠夫把猪宰了卖了肉,肉进了别人肚子,谁都找不到人,也查不到自己身上,镇上这些人虽然都被他用法术招揽,但很多都不清楚他的法术到底有多强。
就像他收的这个蠢徒弟,一点资质也没有,法术也看不懂,要是看在孝敬的钱财足够,他根本就不会收徒。
眼看快要成了,结果被今天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拦住,同教的同行也顶多知道他有这一手类似的法术,这家伙是怎么看出猪是人变的?
被发现了,任云踪还往周围看,像是在找人,法师心觉不妙,转身欲走,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个模样奇怪的长笛横在眼前。
这笛子整个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到笛身内部构造,音孔是银制的,顺着笛身往旁边看,就能看到持笛人的手,和笛子后方系着的木环和蓝色琉璃珠,然后,就是浅色的衣袖,和任云踪本人。
“你、你什么时候……”
再次回头看猪圈的方向,只剩屠夫和手里被他变成猪的徒弟,他和对面的距离可不小,怎么一转身的功夫,这人就过来了?
“法师,将人变成猪,借刀杀人,非君子所为。”
白莲教虽起源于佛教支流,也曾提倡过清规戒律,但是到如今,教徒已经全是“在家出家”,有妻有妾,有财有地,与地方豪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眼前这位白莲教法师,穿着打扮跟普通乡绅差不多。
这也是他敢躲在旁边看屠夫杀猪的原因,只要不刻意说,或者穿上特制的服饰去吆喝,旁人第一眼跟本认不出他是白莲教的法师。
任云踪一眼就能找到他,还断定人被变成猪是他所为,在法师眼里这家伙才是真的不对劲。
虽然自己对这个年轻道士多有关注,有点怕对方拆台的私心在,但两边都是宗教人士,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白莲教又只活跃在民间,跟这些“正统”看不顺眼很正常,他看这个道士不顺眼是完全有理由的。
“年轻人,胡乱给人定罪可不好。”
被任云踪的背后闪现给吓了一跳,导致自己看起来有些心虚,现在回过味儿来了,他们白莲教在这片地方就是地头蛇,面前这小子就是个四处云游的年轻道士,只要他不承认,这家伙也没证据说他要害人。
况且他也没害人,不过就是打发徒弟去喂猪,再喊屠夫杀猪罢了,徒弟去哪了?他哪知道,说不定早回家了。
“有些异教徒败坏我教名声,这事本座清楚,年轻人你莫要学了去。”
白莲教只是民间统称,真要细琢磨,能被叫做白莲教的组织少说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宗教头目、信仰教义,贿赂官僚的有,烧杀抢掠的有,结党造反的有,蛊惑人心的也有,反正业务范围广泛,都是在朝廷雷点上蹦迪的。
不过,虽然各个白莲教都不是好东西,但他们又互相骂对面是异教徒,觉得自己是正统传承,骂着骂着可能还会再分出一支新的流派,反正乱七八糟的,成分复杂。
“年轻人,不想惹事就让开。”
被一个一个年轻人的任云踪:……
他辈分小这点他承认,不管是在家里还是登道岸,他辈分的确是小,但是论年纪,眼前这人恐怕连自己年龄的零头都不够。
“法师若与他人有恩怨,大可拿到明面上说,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让肯定是不会让的,这家伙手段诡异,一走神的功夫可能就跑没影了,对方在城镇跟镇民相安无事这么久,想来不是要造反祸害百姓的那一派,把人变成猪杀肯定是结了仇。
跟白莲教扯上关系会很麻烦,任云踪不怕,但怕自己连累无辜的百姓,因此他还是打算讲道理,先把这侮辱人的法术解了。
可谁想,对面一听任云踪要他把事摆明面上说,顿时就急了,自家的妾室跟徒弟私通这种事那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吗?说出去他堂堂法师的脸往哪搁?
“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拍开拦在自己面前的透明笛子,法师靠近任云踪,企图通过威胁把人轰走,这人站在那里不但自带仙风道骨,板起脸来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想要压对方一头,只能加重自己说话的语气。
“你既然能看出是我把他变成猪的,就知道的手段不止这些,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不仅是你,连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小姑娘,我一样可以下咒!”
任云踪一直在找人询问一个年轻姑娘的下落,据说是他的同门,贪玩跑出来的,这事镇上的都知道,那么年轻肯定没多少能耐,虽然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拿这个恐吓人。
在他眼里,任云踪看起来再奇特,也就比自己儿子大几岁,自己活了半载,还镇不住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子?
真实年纪四位数打底的任云踪:……算了,解释了也听不懂。
“既如此,还请法师随吾走一趟。”
见人放完狠话转身就走,任云踪也不转身,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对面就直接走不动了。
“放手,你要干什么?”
这人力气是真的大,一按肩膀,法师不但自己走不动,还被对方带着往别处走,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去衙门。”
顺便把那头人变的猪也带上,虽然咒术解不开,让对方开口说人话这点,任云踪还是能做到的。
“放手!”
有一团黑烟一般的东西飞来,直袭任云踪面门,他立刻带着手里的人后退,几缕黑发随风飘荡。
在后退时,法师看准时机回头,冲着任云踪张嘴,吐出一团火焰,迫使对方松手。
如果换了别人,被照着脸喷火,此时恐怕已经毁容,也还好任云踪并非寻常人,准确的说他不是人……人类,这点火焰伤不着他,再挥手将黑烟打散,除了手上的人趁乱挣脱,其余仿佛无事发生。
也不算无事发生,又是烟又是火的,他们动静太大,已经引起周围注意了。
“不怕火?”
发现被烧的人平安无事,法师也懵了一下,刚才那黑烟就是个幌子,他其实一直在蓄力喷火,火是个好东西,谁碰都要挨点伤,他冲着对方面门过去,就是想把整个人都烧着,结果最后没烧着,对面连跟头发丝都伤到。
“水火不侵,好啊,原来你是妖魔所化,今日本座就降妖除魔!”
不管了,大帽子先扣上,对面想去衙门揭发自己,他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愿。正好现在周围的目光都看过来了,论影响力,还是自己更胜一筹,对面也不是正常,看他怎么说。
出身魔族的任云踪:妖魔所化?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心里已经不知道吐槽了几遍,任云踪忍不住叹气,他本来不想多生是非,只是想让对方把变猪的邪术解开,把人命救下来,剩下的恩怨是他们的事,任云踪不会多做干预。
但是对方好像不愿意,还打算闹大转移视线。
“法师不配合,任云踪得罪了。”
任云踪周身开始起风,只见他抬手掐诀。
“槐根一梦山河邈,烟雨九原良贱同。孤蹑云踪霄汉外,倚听天籁落天风。”
然后,刚才还喊着要降妖除魔的白莲教法师,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衙门,还有屠夫、被变成猪的徒弟,以及经过询问后,得知消息从家里赶来的徒弟父亲。
法师: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要斗法吗?还气势汹汹的念诗,怎么还把我绑了?
念诗号对先天人来说只是顺口的事,任云踪也只是仪式性的念一下,就对面的段位,还不值当他上道门咒术,他只是要带人去衙门,不是要杀了他。
而且这法师是个货真价实的“法师”,各种古怪法术厉害是厉害,一被近身就完了,都不等施法,任云踪过去踹一脚就完事了。
当然,这只是个比方,任云踪没真上脚踹,只是用手里的笛子照着几个穴位抽了几下,让对方丧失了行动能力。
白莲教的教徒走邪教造反的路子,学会了法术的法师们也基本是纯法术流,传教时有大把的人簇拥,平日里无人敢忤逆,都害怕被报复下咒,今个儿算是开了眼了,被人近身物理制服,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法师:我看他都抬手要掐手诀了,谁能想到这小子不讲武德直接冲过来?哐哐给我一套物理攻击,这谁招架的住啊!
任云踪背后那把剑他看见了没错,但那剑看起来实在太华丽,不像是用来打架的,上面还有锁链一样的东西将剑锁住,比起武器,那剑更像是某种仪式用的法器,还是要摆好接受祭祀的那种。
任云踪那身衣服也是,虽然基础是道袍的造型,但依然是不便行动的宽袍广袖,衣服还穿了好几层,头冠也复杂,整个人看起来很从神仙画里抠出来的一样,法师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也是法术流,顶多就是力气大。
其实他这思路没什么错,但奈何苦境先天永远有自己的画风,跟很多人比,任云踪这一身造型都可以说“简约”了,大家都是穿的华丽的行头,挥舞着华丽的不像武器的武器。
反正今天,任云踪这个外来道士给镇上的人上了一课,就是白莲教的法师虽然厉害,但并不是战无不胜或者需要军队镇压,你上去近身玩物理打法也能成功。
啊当然,前提是你得会近战,任云踪本身就有修习剑法,如果你手无缚鸡之力就冲上去的话,最后还是白莲教法师胜。
被变成猪的徒弟都惊了,原来他这个师父这么好解决,早说啊,自己从前唯唯诺诺的干什么,这不就是一闷棍的事?
看见猪眼中过于人性化的情绪,任云踪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经过双方对峙,他已经知道这个徒弟从前干过什么,法师又为了什么把他变成猪宰。
你小子也不唯唯诺诺啊,你都撬你师父墙角跟妾室私通了,算什么唯唯诺诺?
总结,不愧是师徒,双方没一个好人,目前最大受害者可能是差点被成为杀人犯,被法师当枪使的杀猪屠夫。
“世道不太平,也不知师叔乱跑会遇到什么?”
想起不知跑去哪里的灵自灵,任云踪无奈,只希望对方别碰上像白莲教这种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