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霖真是走了狗屎运,才射出那精准至极的一箭?
江唯音可不这么想。
她本就是将门之后,从小喜爱武艺。
前世为了李云哲,更是多次征战沙场,
对弓弩这种兵器以及使用者的能力,了如指掌。
不似这几个刚刚赶到的天狼卫,方才她近距离目睹他一举一动,绝不会看错。
萧景霖趁壮汉分心的短短一瞬,
射箭动作敏捷如豹,眼神坚定沉着且势在必得。
那一瞬的样子,与前世杀进宫时,竟十分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平时藏了拙?
前世,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这个二世祖是在遭遇剧变,家人惨死,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后,才被迫成长,变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活阎王。
但如今,她似乎从他方才那一箭,窥见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诡异……
不过,萧景霖究竟如何,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前世,他虽有过射杀她的意图,
哪怕她最终确实死于他的某个部下之手,
可她心里清楚,他并非她真正的仇敌。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她与他有着共同的敌人。
更何况方才,他确实想从壮汉手里救她。
故而,她不怨恨上一世的他,可也不想与这一世的他扯上关系。
她要找李云哲、江楚楚等人复仇,没工夫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上辈子为了李云哲,她机关算尽,在朝廷、后宫间周旋,
早就厌烦了争权夺势、尔虞我诈的日子。
这辈子,等她复仇完毕,
就离开盛京,寻一处世外桃源,远离纷争,悠然自得地过一辈子。
至于萧景霖是真纨绔,还是隐藏实力,这一世还会不会造反,都与她无关。
敬而远之,便是。
“在想什么呢,江大小姐?”萧景霖的声音将江唯音从思索中惊醒。
青年近在咫尺,暮光投下他高大的身影,将她悉数笼罩。
江唯音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朝他福了福:
“多谢指挥使大人相救。”
“江大小姐身手也不差,不愧是将门之后。”
江唯音不想与他多做攀谈,只是客气一笑,没有搭话。
忽然,远方再次传来马蹄声,夹杂熟悉的呼唤:“唯音!”
她急忙看去,惊喜地发现大兄江淮予带人骑马出现在路口。
大兄带人前去寺庙接她们母女三人回家,发现她不见后,立即四下寻找。
很快,他便发现她坠崖的痕迹,于是迅速带人进入山谷来寻她。
“大兄!”江唯音撇下萧景霖,快步迎了过去。
望着她越跑越远,原本有点吊儿郎当的青年微微皱眉。
韩豫见顶头上司似乎不高兴,连忙凑上前道:
“原来她就是江家大小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无礼。
大人救了她,也不好好跟大人道个谢,就这么跑了,算什么道理?
哦,对了,
下官听说她幼年时曾流落在外,与一帮流浪乞儿厮混在一起,才如此不知礼数……哎妈!”
韩豫说了一半,怀中骤然一沉,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原来,萧景霖冷不防把那把长弓重重抛到他怀里了,不悦道:
“有功夫在这里碎嘴子,还不去看看那家伙怎么样了?”
见萧景霖指着脑袋上插着箭的壮汉,韩豫很是无语。
不是,这还用得着看吗?
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过,随着注意力转到了壮汉身上后,韩豫的心情即刻变得忧伤起来:
“唉,刘老三死了,刺杀案的线索就断了。”
半月前,礼王在京郊遇刺受伤。
天狼卫奉元康帝旨意追查此案。
萧景霖是个靠不住的,白占着指挥使的位置。
这就苦了韩豫这个同知,带着一帮弟兄,不眠不休查探许久,
好不容易发现了点线索,也就是这壮汉刘老三。
结果好死不死的,萧景霖平时臭得要死的箭法,今日奇迹般地精准了一次,
一箭就把这唯一的线索给送走了!
韩豫欲哭无泪,有种非常想抽死萧景霖的冲动。
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远处,江唯音提着裙子,跑到大兄江淮予跟前。
江淮予猛拉缰绳,喝停了马匹,翻身而下,一把拉住她,惊喜道:
“小妹,可找到你了!”
看她满身泥泞,手上、脸上还有擦伤,
江淮予心疼地替她拂去头发上沾着的树叶,上看下看,担心至极:
“伤到哪了?究竟发生何事了?好端端的,为何会坠崖?”
“大兄!”江唯音紧紧抓住江淮予的手臂,声音哽咽,激动得发抖。
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兄了!
前世,李云哲对她大兄痛下杀手,污蔑他通敌叛国,将其凌迟处死。
凌迟酷刑啊!
当时,江唯音已被李云哲打入冷宫。
大兄行刑那日,江楚楚命人绑着她,登上皇宫最高的星云楼。
在江楚楚的命令下,宫人们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远方的刑场。
“江唯音!你给本宫好好看着,看着江淮予是如何被一刀刀切成碎片的,呵呵!”江楚楚得意大笑。
自始至终,江淮予是江家唯一坚定不移地站在江唯音这边之人。
江楚楚清楚江淮予的能耐,几次三番绞尽脑汁想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
江淮予非但对她的拉拢示好不为所动,
在发现她与李云哲间暧昧不清后,
多次提醒李云哲,
让他离江楚楚远一点,不要负了自家大妹的一片真心。
李云哲那时候还没夺得皇位,需要仰仗江淮予,表面上顺从,假装与江楚楚划清界限。
几次下来,江楚楚记恨上江淮予。
李云哲打算清算江淮予之初,想的是将其他枭首,妻儿流放。
是江楚楚不停地撺掇,李云哲才改为将江淮予凌迟,妻儿尽诛。
这还不解恨,行刑当日,她不仅逼迫江唯音观看,
还特意交代刽子手,可别让江淮予一下就死了。
一定要让他好好享受千刀万剐的滋味!
刽子手整整割了三天三夜,足足三千多刀,江淮予这才断气。
江唯音在高台上被迫看着,
虽然距离遥远,根本看不清细节,
可依然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最后眼睛哭出了血,顺着脸颊不断淌落。
连押着她的内官都看不下去,不忍地挪开视线。
江楚楚却悠然自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由宫女打着扇,吃着水果、糕点,
看好戏般兴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