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庄子大门处停下,邓嬷嬷率先跳下马车,没有搀扶谢卿卿,就去敲门了。
谢卿卿也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妇人,轻松跃下马车。
车夫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头戴卐字顶巾,一身深绿色带暗纹交领衫,腰间系着红色帛带,脚上穿着黑色方头靴。
他显然认识邓嬷嬷,他的身体立刻微弯,脸上立刻带上讨好谄媚的笑容。
“居然是邓嬷嬷您,有失远迎,不知您来这里是……?”
“夫人送大小姐来这里小住,毕管事赶紧安排一下吧。”邓嬷嬷见他这态度,十分满意,吩咐道。
毕辉看向站在马车边的大小姐,眼神一亮,快得连近处的邓嬷嬷都没有注意到。
毕辉很快叫来自家媳妇,让她带着大小姐去安顿。
谢卿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这位毕管事和邓嬷嬷,两人明显一副要背着她说话的模样。
邓嬷嬷一直看着她背影消失,才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过几天会有一个男人到这里,到时候你把这里面的东西下到大小姐的饭食里。然后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毕辉迟疑了一下,接过小纸包,“这里面是……”
“不要说出来!不是要命的东西,不该问别问,不该乱说的不要乱说,听清楚了吗?”邓嬷嬷厉声喝道,呵斥的声音却又刻意压低,生怕被其他人听见。
“听清楚了,”毕辉连忙点头,把小纸包收好,再次保证,“邓嬷嬷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我做事,您放心。”
“很好,事情办好了,夫人说,今年你的庄子就免了供奉,所得你自行收下吧。”
毕辉脸上都是喜色,拱手作揖,感谢邓嬷嬷,感谢夫人。
邓嬷嬷悲悯地看了一眼早已没有大小姐身影的庄子深处。
大小姐啊,多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还没及笄呢,可惜了。
离关城门的时间不远了,她转身出庄子上了马车,马车很快调头回城了。
“大小姐,这里就是奴给您安排的房间,您看可还满意?”
“满意,有劳您了。”
妇人诚惶诚恐,“当不得大小姐这声‘您’,您才是身份贵重之人,奴贱名‘陈留芳’,您直呼我名字就可。”
谢卿卿从善如流,不愿特立独行,不想去试图打破森严的等级壁垒:
“那我叫你‘留芳姑姑’吧。”
“好,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陈留芳询问。
“暂时没有了。”
“那奴告退,有吩咐,您可高声唤我。”
谢卿卿等到她退下后,才开始规整行李。
“小卿卿,古代生活还适应吗?”小镜幽幽开口。
“嘿,你突然开口,吓我一跳,”谢卿卿正提溜着一件衣服打量,吓得手一抖,差点衣服落地,赶紧一巴薅住半空的衣服,“有什么不习惯的,哪里不是生活。”
“你这是生活吗?你是带着任务来的,忘记束魂合约了?”
谢卿卿一下子蔫了,“小镜大人,你真是会破坏心情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
毕辉和陈留芳住在一起,都望着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桌子上有两样东西。
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一个小纸包。
陈留芳直勾勾看着小纸包,“这又是上面给的?”
“恩……”毕辉轻声应了声。
她表情怪异,“真是——家学渊源啊!”
毕辉沉默。
可不是。
昨天去府里送瓜果蔬菜给夫人,他被二小姐堵住,年仅八岁的二小姐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狠毒,脸上却是甜美的笑容,她说:
“我会想法子让大姐姐到庄子上来住一段时间,你给她下药,不用怕,不过是泻药罢了,给她点小教训,哼!”
桌子上那个荷包就是二小姐给的泻药。
毕辉打开看过,里面有一个小瓶,里面是液体,他出了府就去医馆打听过,一滴液体加入茶水中,就能让人跑肚子大半天!
二小姐却叫他把一瓶用完……
哪怕是成年壮汉也会拉虚脱,更何况是闺阁小姐!
而就在刚刚,邓嬷嬷奉夫人令又送来一个小纸包,再想想她说的话,里面是什么药就很容易猜到了。
二小姐这样,夫人也这样。
高门大户里腌臢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去吧,拖不得了,我们一块儿去。”陈留芳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进怀中,拉着毕辉朝谢卿卿居住的院子走去。
……
当夕阳的余晖一缕缕消失,夜幕开始笼罩之时。
一行六人六马,停在含棠楼前。
楼上窗边披红着绿的姑娘们看着熟悉的公子哥们,娇笑着招呼起来,甚至有人抛下手里原本舞动的巾帕。
祁宴白在马背上接住一张红色的巾帕,放在鼻间一嗅,脂粉香醉人。
他朝正上方窗户一望,那里一位姑娘趴在窗边,两抹浑圆半露,深不见底的沟壑仿佛能掩埋一切。
他大声招呼身边五人,“今日是我输了,我请客。”
勾肩搭背的六人进了含棠楼,门口的守门人赶紧牵马去一侧的马厩。
安北侯府的世子祁宴白。
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林云志。
户部尚书府的公子元长亭。
常国公府上的表少爷安小乐和大公子常宇安。
京兆府尹的小公子陆离。
这六人是含棠楼的常客。
含棠楼很大。
大到什么地步?
若是行人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要花一刻钟。
他们六人上了三楼,进了最大的一间厢房。
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每人身边都有美人夹菜喂酒。
房间里有搭建表演台,有歌舞妓舞动腰肢跳舞,有色艺双绝的大家弹琴吹箫。
纸醉金迷,好不快活。
陆离一手捏着柔软,一手举杯,“今日,多谢行予兄慢上一步,要不然我今天又要请客了。”
祁宴白满不在意地摇头,“是陆离你比我快,该我请客了。”
常宇安哈哈一笑,“行予,就你爱让人叫你的字,我都记不得你名了。”
“我实在不喜欢那名,要不是父亲所取,我都想改名。”
常宇安好奇,“这是为何?以前问你,你也不说,今日一定要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