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文小鱼只盼着姜牧野别答应晚上吕洲的邀请，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但就这么简单的愿望也在姜牧野的一声肯定的回答声中破灭了。
只见姜牧野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吕大设计师亲自邀请，我怎么能有不去的道理。去，几点？你说。去之前我先得回一趟公司处理一点儿问题。”
“如果大家没什么事儿，我们现在过去怎么样？我助理今天开的SUV大家一车能坐下。”
吕洲先看了一眼众人，见大家没有异议，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姜牧野说：
“我们下午去要开会，主要就是分配一下进度，安排一下具体分工，如果进度快的话可能会细化到个人。你去了只会给我们添乱，扰乱我们的进程，耽误我们的前期工作，如果你实在嫌自己钱多，花不完，我们不介意光分工安排会议就开上十七八次，反正是你出钱。”
吕洲眼镜下带着促狭的光，不知道姜牧野办事风格的人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文小鱼毕竟在福瑞斯特工作了几个月，姜牧野惯会在一件事上追毛求疵，就算是最后整个团队对提案均无疑问，板上钉钉了，他也要鸡蛋里面挑骨头，体现他说话的分量，刷一下存在感。
文小鱼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上次朱淼找她去改论文，正好姜牧野在场，朱淼看到两人好像正在商量公事，就想先离开，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结果也不知道姜牧野哪根筋不对，看见朱淼手里的论文档案袋似乎明白了什么，问朱淼是不是来修改论文的，文小鱼从叶静怡那里对姜牧野的工作作风早有所闻，盘算着姜牧野这么问肯定是要对朱淼的论文下手了，忙打岔道：
“不是，他是给我交终稿的，已经上传了论文系统，查重也过了，正好我帮他带回系里去。”
文小鱼下意识的解释，很明显不想让姜牧野关注这件事儿，可是这个男人好像没有听到文小鱼的话一样，下一秒从朱淼手中率先拿过论文袋子，让她半路截杀扑了个空。
文小鱼见状，心里盘算，反正论文已经改过很多遍，不是终稿也差不多了，只不过是袋子里的材料还需要补充一些罢了，索性也不怕他挑毛病。
结果姜牧野愣是从头看到尾，中间有人来找文小鱼核对数据，都被这在场的气氛吓得退了回去，朱淼和文小鱼也就是这么硬生生等了俩小时。论文里都是一些实验数据，从数值上如果没有参与实验本身的话，是挑不出什么问题的。朱淼抿着嘴唇，有些紧张，感觉自己答辩时也不过如此，看了一眼文小鱼，文小鱼回了他一个“不要在意”的表情，然后继续盯着面前认真看论文的男人。
姜牧野合上论文的最后一页，抬起目光，随意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文小鱼斗胆问了一句：
“姜总，有什么问题吗？”
姜牧野难得脸上笑了笑，没说什么，扬手把论文放在了桌子上。文小鱼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盯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姜牧野开口道：
“不愧是曲教授的得意门生啊，文老师。”
单单一句简短的话，文小鱼愣是从中听出了好几种意思。没直接说论文，估计是论文的内容他挑不出来什么毛病；搬出曲老师，那可能就是单纯的表扬自己有些水平，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总之，种种迹象表明，朱淼的论文在他看来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文小鱼看了一眼朱淼，又看着姜牧野说：
“谢谢姜总。”
一句客套话而已，文小鱼内心长出一口气，正准备刚才的工作继续，姜牧野突然语气一沉，说道：
“朱淼，你的论文确定已经胶印，成品了嘛？”
朱淼被他问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赶紧向文小鱼投去求救的眼神。文小鱼面不改色，没有直接回答姜牧野的问题，淡淡地接话：
“是，已经提交了。”
姜牧野这么聪明，早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于是，不露声色的说：
“如果已经出了成品，还得麻烦改一下，里面有的标点符号有些问题，回头我单独发给你，另外，引用的曲教授那篇论文，书页写错了。”
朱淼听着，大气不敢出，文小鱼也像是被姜牧野的话惊到了，半天没出声，姜牧野自顾自地继续补充：
“你这篇论文都可以当成硕士毕业论文了，里面的参考文献还是挺有水平的，但是再严谨一些就更好了，搞科研吗，态度很重要。”
从这件事之后，文小鱼对姜牧野也不能说是刮目相看，但至少是明白了什么是无中生有。
等文小鱼回过神来的时候，姜牧野已经告别众人，快要走到报告厅的大门口了。姚姗他们已经站起来，准备和吕洲的助理去车上了，文小鱼看着姜牧野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一旁的吕洲问：
“文老师不走吗？”
所有人都回头看向文小鱼，文小鱼慢半拍说：
“我还有我的宝驹，明天我还得去公司一趟，就不来回跑了。一会儿姗姐发个位置给我吧，我回家收拾一下，马上过去。”
姚姗想到中午发生的事儿，笑着跟文小鱼说：
“行，去吧，一会儿我发给你。”
两人说好，文小鱼刚要走，突然眼前多出了一只手，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上是扫一扫的界面。文小鱼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见吕洲拿着手机在她面前，脸上露着礼貌的微笑，说：
“文老师，我现在直接发给你吧。你加我。”
是肯定句，没有商量，文小鱼看着吕洲拿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两秒钟后，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别人不知道，姚姗是知道的，文小鱼从来不随便加陌生人，很多学生想要加文小鱼好友，平时交流方便，但她从来不给他们机会，如果说学生可能也就是几面之缘，不加就不加了，可她连平时很少联系的同事都不加，现在吕洲直接要加她好友，本来姚姗以为吕洲要碰一鼻子灰了，但是看到文小鱼还算爽快的举动，她反而有些诧异，看来吕洲还真是不一般呢。
从学校出来，文小鱼开着摩托直接回了家，因为短时间要再出来，所以车就停在了楼下。正在按着房门的密码，突然感到手机嗡嗡在兜里震动，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姜”字，文小鱼叹了口气，看了几秒，划开了接听键，
“喂，姜总。”
指纹锁被文小鱼按动着滴滴响，姜牧野在电话那头听着，停顿了几秒，以至于文小鱼开开门后，以为是姜牧野打错了，看着屏幕上显示着来电秒数，文小鱼又一次说了同样的话，这次换成了疑问句：
“喂？姜总？”
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文老师，你回家了？”
文小鱼将钥匙甩在了进门的柜子上，因为着急，手机开了免提，并没注意到姜牧野的语气，一边脱衣服一边回答他，
“是我刚到家。”
姜牧野听不出文小鱼的着急，于是耐着性子说：
“文老师，一会儿你就不去吕洲的设计室了吧？”
此话一出，文小鱼才似乎听出来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
“姜总，怎么了？我一会儿就出发。”
姜牧野道：
“别去了。”
只有三个字，文小鱼刚要走进浴室，听到姜牧野没有缘由的三个字，心中很是不解，随口问：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还要开会吗？怎么？组里通知了？”
“公司有事儿，你方便的话过来一趟，吕洲那里我替你打招呼，你别去了。”
姜牧野执着的说着不让文小鱼过去，文小鱼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姜牧野莫名其妙的要求而停止，继续说：
“姜总，如果是公司的事，麻烦您行个方便，因为今天是组里第一次会，有些工作很重要，我想给您请......”
话没说完，姜牧野就低沉着声音开口：
“别去，别去吕洲那里，听我的。”
文小鱼这时是真听出了不对劲，正想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姜牧野声音变得更加严肃起来，道：
“让你别去就别去，别问为什么。”
如果姜牧野这个时候能说出个什么正常理由来，文小鱼觉得倒也罢了，可是光凭几声命令，就能限制住文小鱼，恐怕姜牧野不了解文小鱼。姜牧野随后听到电话里文小鱼很重的一声鼻息，然后就是她用不屑的语气说：
“姜总，这我恐怕是没办法听从您的安排。当时我实践锻炼的时候，合同里写了，如果遇到公司和学校同时有要务需要处理，先顾及学校方，所以今天我必须去。”
文小鱼看不到电话那端姜牧野脸上的急躁和无奈，只是最后还在等着姜牧野给她一个合理解释的时候，对方已经变成了忙音。
文小鱼举着电话，要不是看着电话里刚才来电写着“姜”的字样，她都会认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或者产生了幻觉。电话被扔在了一边，对着空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眼神刚回落在浴室门上，突然一声慵懒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文小鱼一个激灵，下意识用宽大的浴巾挡住了自己刚刚胸前坦露出的双峰。
“你还要干嘛去？不是一会儿一起去酒吧吗？”
“你怎么在这里？”
文小鱼看见眼睛微眯，单手挠头的刘宇宁当即问道。刘宇宁还没有回答，从里屋就传来了一句男声：
“恐怕你应该问我怎么在这儿吧？”
文小鱼听到声音，脸都变得僵硬，本来刚想拿下来的浴巾，赶紧提的更高，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去。惊恐地盯着刘宇宁房门的方向，不多时，一个更加慵懒的身影，晃晃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走了几步，整个上半身靠在了墙上，用和刘宇宁一样的语气说：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要故意偷听你电话的啊！刚才是姜牧野吧？你要去干嘛？他为什么不让你去？”
文小鱼已经被接连吓了两跳，神智没有完全清醒，脑子和嘴只是出于本能地配合，说：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去一个私人设计室，本来说好的大家一起过去，刚才姜牧野给我打电话说不让我去，问他为什么，他还不说，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挂了。我哪儿知道为什么。”
说完文小鱼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已经逐渐清醒的两个人，三人六目相对，文小鱼先开口道：
“都这个时间了，你不去医院，你不去酒吧，怎么在家？”
这时两人好像意识格外清醒似的，同时给了文小鱼一样的答案，异口同声地说：
“你说大白天不上班在家干嘛？”
说完还互看了一眼对方，单手攥拳碰了一下。文小鱼见状更是充满鄙夷，赶紧钻进浴室，关上门，对着屋外的两个人喊：
“滚一边儿去，别在我面前炫技撒狗粮。”
“小鱼啊，我俩撒狗粮是给狗吃的呀，你怕啥。”
刘宇宁一边敲着浴室的门，一边大声对着里面的文小鱼喊。
不多时，浴室里回应她的是“哗哗”的流水声。几分钟后，浴室门打开，走出来的是衣着整齐的文小鱼，头上是个大大的干发帽，她边在脸上拍着爽肤水，边对躺在沙发上的刘宇宁说：
“我还有事儿，今晚恐怕去不了酒吧帮你了，跟你告个假，大不了让这位柯医生替我吧，柯医生，我出双倍工资。”
柯宇这时已经算是完全清醒，表情略带严肃地提醒说：
“文老师，不开玩笑，刚才我听姜牧野挺认真呀，不像是开玩笑。他一般确实有急事儿才是这个态度，你要不要问问他为什么？”
文小鱼顾不上柯宇的话，只是回想了一下刚才姜牧野电话里的每个字，毫无由头，还带着强势，让她更加不满，不由分说地自顾收拾着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刘宇宁看文小鱼根本不接柯宇的茬儿，耸了耸肩，意思是任由她去吧。柯宇本来在文小鱼这里就没有太多的好感，所以下面提醒的话也顺势收了回去。
文小鱼将用得着的东西一起放进了一个双肩背包里，摘下头上的干发帽，头发已经干了一半，她走到大门口，拿起车钥匙，用手抖着头发，好让头发快点儿干，也没和一直看着她的俩人打一声招呼，就夺门而出了。
文小鱼看着吕洲之前发给她的位置，想了一下，是在主城区的中心地带，想到那里如果进入下班高峰时段就会拥堵的连行人都寸步难行，就一步跨上了坐骑，拧下车把，疾驰而去。
下午四点多，路上的车辆还不是很多，对于摩托车，很小的空隙就能使它穿梭其中，如鱼得水。进了二环，车流量变大，主干道交警已经出来执勤，文小鱼想要开快车肯定是不行，想在最短的时间到达设计室，唯有穿梭于胡同之间，想罢，她将车把一转，拐进了一条窄道。相对宽阔的马路来说，这里的车辆少了很多，文小鱼可以短暂的贯穿其中，不多时，再有两条街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这时，文小鱼感到上衣口袋的电话开始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仅仅两秒钟地时间，抬头地瞬间，一辆黑色地轿车突然从交叉路口开了出来，文小鱼的反应也算是及时了，急刹车让车的前轮戛然停在原地，车身因为惯性被甩了一百八十度，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挡摩托的尾灯和轿车的前车灯的亲密接触。
文小鱼回国没几年，平时的活动区域三点一线：家——学校——酒吧，现在就算是多去一个福瑞斯特，也都是在同一条道路上，很少去市区这种繁华的地界，更别说是小街窄巷了，满身的野劲儿只能在三环以外施展。开着摩托走街串巷，让她感觉就像是孙悟空带着紧箍咒，现在可倒好，第二次开车走胡同就出了车祸。
文小鱼摘下头盔，放在车坐椅上，她长出一口气，缓缓走向轿车，她先看了一眼车头灯，已经被撞的细碎，残渣散落了一地，她又将视线移向车头，车头Fly b的标志在光照下夺目晃眼。
“靠！”
文小鱼心里暗自骂道，幸运之神这么关照自己嘛？要不要这周让刘宇宁带着自己去找个寺庙拜一拜。既来之则安之，文小鱼索性坦然接受现实，叹了口气，走向了驾驶车门。
站在主驾的车门边她先等了两秒，见车门并没有开启的意思，文小鱼伸手对上车门的窗户，敲了两下，又过了两秒，车窗才缓缓降下。
本来就着急去吕洲的设计室，中途又出现意外，本来就心情急躁的文小鱼，因为刚刚宾利车主磨磨唧唧不下车的行为，这时情绪已经快要蓄积到了顶点，待车窗降下来的瞬间，文小鱼就已经美眸微瞪，唇瓣微张，准备要和车主好好理论一番。
“你这人怎么......”
话刚出口，还没说完，文小鱼就被眼前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所惊呆，看着男人，手掌按住后脖颈处来回的揉捏，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剑眉紧蹙，她硬是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抿了抿唇，文小鱼顺了一口气，态度稍缓道：
“姜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牧野开门，文小鱼靠边挪了几步，门打开，姜牧野长腿跨步迈出，手上的动作依旧，用着近乎冰冷的声音说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姜牧野眉头蹙得更紧，态度也似乎更加充满怒意，道：
“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不让你来了吗？你为什么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