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桑,别喊了,我就在这里。”
尾上雄太脸色一沉,往前迈了两步,心里直犯嘀咕:
——我家祖先在这儿?
不对劲啊,完全没听说过!
尾上幸治这个名字,确实像他们家祖上的某位长辈,可问题是,他们家祖籍明明在群马县,跟奈良县隔了十万八千里。
再往前几百年,战国时期,这两地之间还横着好几个封国呢。
更别提,两地方言都天差地别,真有人能从群马迁徙到奈良?
可看着笠原佑太那副认真劲儿,再回想起他刚才的话……
尾上雄太不禁小心翼翼地接过坑里队员递上来的青铜签,决定自己好好研究一下。
笠原佑太见状,也凑了过来,顺便指着几个细节给队长看:
“尾上教授,你注意这青铜书签的边缘,孔洞分布明显,像不像华夏那边的竹简?这孔洞,应该是用来穿绳的。”
“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一个青铜简?”
“古代的时候,这种东西也许是用来记录重要信息的,比如族谱,或者军队的花名册。”
“笠原桑,你这推论未免太随意了吧?”
尾上雄太不太认同,立刻反驳道:
“就凭这两支铜签?和竹简差得太远了。”
“更何况,上面刻的还是华夏的秦篆。按你这意思,岂不是有和我们同姓的古人,被秦国人拿着名册点名?那秦国人岂不是成了我们祖先的上司?”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随意?”笠原佑太挑眉一笑,淡定道,“拜托,我已经很克制了。”
“不不不,你一点都不克制,我听到的只有你的臆想……”
两人年轻时刚进考古研究室时就互相看不顺眼,多年来争论无数。此刻难得抓住机会,索性当场展开辩论。
一旁的羽田龙二见状,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专家啊。
他凑近坑里,低声嘱咐学长:
“继续挖,别停。”
“等会儿狠狠打队长的脸。”
“收到!”夏目会心一笑。谁在研究室待久了,没被尾上雄太训过?要是能让他吃瘪,那可是相当有成就感的事。
探方边,两位老学者争得面红耳赤;探方里,两位年轻人挖得热火朝天。
半小时后,尾上雄太争论得有些口渴,转头打算找瓶水润润喉,却无意间瞥见羽田龙二正摆弄着刚挖出来的东西。
下一秒,他整个人直接僵住。
——老天,这挖出了什么?!
刚才那种青铜签,竟然又出土了七八支,看样子,笠原佑太的推测……恐怕要成真了。
除此之外,还有青铜器的残片、陶俑的碎片、车马器的残骸,甚至还有一只保存相对完整的小型青铜鼎,稍加拼接,几乎能恢复原貌。
“哇……”笠原佑太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叹出声。
他再也顾不上和尾上雄太拌嘴,直接走上前,捡起羽田龙二刚放到木盘里的青铜签,目光灼灼地盯着它。
朗声道:“上面刻的果然还是秦篆。”
“看来没错,这是同一时期的文物。”
“这应该是一枚青铜简,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城户良三、中成树、藤本纲良、坂下河童、富希尚、竹岛悠太……”
尾上雄太见状,自然不甘落后,也想学着笠原佑太的样子,看看这些青铜签上的文字。
然而,他对秦篆的掌握并不算熟练,断断续续地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第一个字:
“秦之徐福。”
“嗯?咱们这边还有姓‘秦之’的人?”
“???”笠原佑太愣住了,错愕地望向尾上雄太。
后者被同事的目光盯得心头一震,随后猛然醒悟,瞪大双眼,失声喊道:
“这是……秦朝人徐福的名册!”
“太合理了。”笠原佑太神色淡然,语气却透着一丝刻意的沉稳,“其实我早就想这么说了,但你的胆子太小,我怕你被吓到。”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我们之中有不少人,应该是当年徐福带来的童男童女的后代,至少有些血缘关系。”
“只不过,我的观点可能会伤害到你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然而尾上雄太这次却没有反驳,他甚至没有听进去。
震惊席卷了他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挖出来的,竟然是秦朝徐福的名册?
这上面记录的,是他的部属?还是他的族人?亦或是奴隶?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奈良的古坟时代遗址下方?
难道,这里在古坟时代就是一处大型墓葬?而徐福的后代们围绕着祖先的陵墓而生存?
底下……会不会还埋藏着其他秘密?
一连串的问题冲击着尾上雄太的大脑,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理清思绪。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刻着“秦之徐福”的青铜签,像个呆滞的木偶。
笠原佑太见状,突然觉得无趣。
赢得这么彻底,反而没了成就感。
他无聊地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仍在埋头挖掘的两名年轻考古队员,随即扬声道:
“夏目桑、羽田桑,先停手吧。”
“这个遗址,可能是我们考古学研究室今年最重要的发现,必须进行系统调查,确认它的性质后再展开详细发掘。”
“咱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挖下去,恐怕会错过重要线索。”
“没错,笠原老师说得对!”尾上雄太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附和,“先整理一下已经出土的文物吧,我们需要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好!”
羽田龙二立刻响应教授的决定,毕竟,他刚才已经确认了,最关键的姓氏都已经浮出水面。
事实上,这份名册上的名字,绝不是随意排列的。
每一个名字,都能在今天的霓虹考古界、文化界找到对应的后人。
哪怕最不起眼的,也至少是像笠原佑太这样的专业学者。
从外人视角来看,这未免太过巧合,甚至有些刻意,但如果要给出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解释,那就只有——
这份名册,记录的正是当年从秦朝远渡至此的先民,而他们的后代,继承了更高的智慧与文化,成就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毕竟,开化得早啊。
就像非洲土着和美洲移民之间的差距一样。
尽管血统论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在霓虹社会,尤其是在那些年长的学者眼中,血统仍然是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概念。
果不其然,在去开会的路上,笠原佑太已经和尾上雄太聊了起来:
“没想到啊,咱们的祖先竟然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文明人。”
“你说,会不会咱们祖上当年就互相看不顺眼?所以我们俩一见面就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