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缀着乌黑浓稠的夜晚,幽蓝璀璨的光芒如同宝石般耀眼夺目,而无数宝石的中间,一轮晶莹剔透的明月高挂空中,它在距离地球40万千米的位置真实地转动着,可那庞大伟岸的身躯却只在人们眼中显现出一个小小的虚影,它浑身都散发着如梦如幻的寒冷光辉,这种远在天边却又触手可及的孤独感,把地表上每处渺小的景物都修饰的十分得落寞,像是加上了一层浪漫又带些伤感的文艺滤镜。
这是林见星第一次见到谭月硕的夜晚。
大厅里坐着极少数的客人,能在这个时间点还不舍得离开的人,那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非常的纯正了,就是来品尝咖啡,看看书,做做功课,听听轻音乐或者碟放式的古典老歌,他们在这片安静又典雅的场景里自我陶醉,室内轻柔的灯光把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周围充斥着各种咖啡的香气,又有中间的玻璃门把这里与外面的喧闹给彻底隔绝,这样的意境让他们看起来真的像是清新淡雅孜孜不倦的文人墨客。
不夸张的说,估计东北的秧歌队大妈来到这里,都得立马放下腰鼓,在这种清新典雅的氛围下即兴做出一首诗出来。
而大部分人选择围聚在外面,是因为每天晚上都会有的驻唱歌手表演。
这绝对是一天里的高峰时刻,比起室内的安逸与沉闷,或许外场这种近距离搭讪俊男美女的机会才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想要去把握的,而且这里还可以免费点歌,几十个人合唱加上尖叫和欢呼声,这样沸腾的场面对于那些一边往肚子里灌咖啡一边喜欢听现场live的文青来说,就像是打鸡血一样让他们亢奋。
当月硕挎着吉他站在麦克风前面时,林见星正背对着舞台清理着桌子卫生,他没有留意到月硕的登场引来了人群中一阵小小的掌声。
但其实呢,月硕并没有一眼就能惊艳到女孩子的长相,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名字乃至他的性格都全部散发出一种内敛又沉稳的艺术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得像是星辰大海,浩瀚宇宙,就算他今天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深蓝色牛仔,但他单单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做,就已是众多女生心目中的淡淡白月光。
此刻,只见他干净的袖口遮住了他半个手背,右手修长的手指搭在吉他的六根琴弦上,左手扶着琴头,他望向人群的眼神清澈又混沌,明朗又忧郁,坚定又涣散,他像是一个最为复杂最难以捉摸的人间矛盾体,没有人可以一眼看穿这个平静目光下暗藏的波涛汹涌,那种狂热中带着苍凉的美感,可以形容是天象流光倒映在荷塘里的一个虚幻的魅影,可以形容是无数星球体相互皎洁后留下的一个冰冷的残骸,也可以形容是一种九天之上圆缺不定的遗憾。
那种眼神,有种让人沉溺的窒息感。
他口中吐出来的声音空灵并且低沉,一字一句,都像在隔着话筒温柔地抚摸每个人的耳朵,然后又轻飘飘地溜走:“大家晚上好,我是今天的驻唱歌手月硕,然后我也是一个刚开学几天的一个音乐系的学生,可能是你们的小学弟……”
林见星依然卖力地擦着桌子,任由身后的几个表情亢奋的女孩子冲着舞台没有理智地大喊大叫,仿佛在试图用失传已久的狮吼功把月硕的衣服给震碎。
“接下来呢送给各位一首我个人非常喜欢的歌曲,一首来自林志炫的歌,名字叫做凤凰花开的路口。”
月硕将话筒杆降了降,然后坐在了身后的高脚凳上面,调整了身体的姿势,一边给吉他调音,一边与台下客人聊天:“希望各位在新的学期呢都可以认真学习,努力生活,都可以在接下来的道路上有好的成绩……”
瞬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吉他弦在他手中震动的声音,和他那让一开口人沦陷的歌声:
“又到凤凰花朵开放的时候
想起某个好久不见老朋友
记忆跟着感觉慢慢变鲜活
染红的山坡道别的路口
青春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剩一片感动在心窝”
林见星的眼神在月硕开口的时候明显地闪了一下,他手中的动作渐渐地跟着音乐停了下来,这个神秘磁场一般悠扬的歌声,波浪一般一阵阵得拍在他的耳边,这个声音来自身后几十米处,那么真实动听,却又那么空洞,虚无缥缈的,怎么抓也抓不住。
那一刻,他着魔了一般,身体周围涌现出一种错觉,仿佛是置身广阔无垠地浩瀚星海,各种各样的星球都在他的身体旁边慢慢转动,这种神奇而又美妙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不自觉地转过身去。
此时,面前是三三两两把舞台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少男少女,视线穿过人群,他看到了那个带着微弱的光,暗暗发亮的月硕。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月硕端坐在一片花花绿绿的许愿墙之前,他手上的弹奏流畅又动感,他的歌声穿透着整个美轮美奂的夜空,他的情绪一层层递进,越来越投入,身体也随着节奏轻微地摆动,脸上是歌曲里带着的淡淡忧愁,那种分离的伤感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被他的深情款款完美地诠释了出来。
他是天生的音乐家,所有现场的观众都被他自然流露出来的情感带着走,带向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甚至迷失自己的奇幻世界。
“也许值得纪念的事情不多
至少还有这段回忆够深刻
是否远方的你有同样感受
成长的坎坷分享的片刻
当我又再次唱起你写下的歌
仿佛又回到那时候”
林见星一动不动,就这样痴痴地望着月硕,仿佛天地不存在,自己也不存在,月硕身上的那股让他为之倾倒的吸引力,把林见星眼中所有的星星都唤醒了。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月硕继续动情的弹唱,他扫视的目光,仿佛也惊奇地注意到了,台下不远处,林见星那双闪烁的眼睛。
“几度花开花落
有时快乐有时落寞
很欣慰生命某段时刻
曾一起度过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
没有哪个港口
是永远的停留
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
有我最珍惜的朋友
给我最珍惜的朋友”
演唱完毕,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顷刻间,仿佛天上所有的光彩都得到了升华,闪闪星光与银色月亮模糊在一起,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梦境。
然而正在做梦的林见星,还是在恍恍惚惚之间被突然出现的尖叫声给惊醒了。
平宽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林见星身后,捧着手机相当激动的样子,目测是出了什么大事。
林见星回过神来,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学着平宽宽调侃自己的口气对他来了句:“宽哥,怎么了,看你这动静,是不是收到了比奇堡音乐厅竖笛演奏会的邀请函了?”
平宽宽立马给林见星分享了自己的好事,兴奋得跳脚,甚至抓着不明真相的林见星摇来摇去:“不是,是我过签了,我过签了!我的妈,申请了好几次了,这次终于过了!”
林见星:“宽哥,你妈帮你申请了什么签证呀?”
平宽宽:“……”
接着,林见星的头上就被平宽宽重重地敲了一下,他十分不满意林见星的反应,在一旁解释说:“你个笨蛋,我说的是我写的小说,在平台申请签约被编辑大大通过了!”
林见星吃痛捂着头,但还是由衷替平宽宽感到高兴:“太好了,那编辑一定超级喜欢你的文吧,才会大大通过,宽哥真厉害,要是我去投稿,估计只会小小封杀。”
平宽宽:“……”
林见星理所应当的,头上又挨了一下。
平宽宽略微抓狂:“我说的大大是对编辑的称呼,而不是通过的修饰词!”
林见星:“哦,那现在你签约通过了,下一步是干嘛呀,邀请编辑大大听你的竖笛演奏会?”
平宽宽:“……”
“你知道我过签有多不容易吗?”平宽宽知道林见星大概明白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便立马揉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给他做出了个精确的比喻,诉苦道:“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一个小萌新,在一个全是大神的平台上想要签约,其困难程度完全不亚于让武大郎去考科目二。”
林见星:“……”
平宽宽觉得他的形容还不够贴切,不能做到让林见星一针见血的深刻领悟,便顿了顿,又补充说明了一下:“而且驾校教练还是海绵宝宝。”
林见星瞬间觉得醍醐灌顶,长吸了一口气,道:“那确实是挺有难度的,不过,你最终还是通过了呀,恭喜恭喜,对了,准备什么时候签字售书呀?”
“这都哪跟哪呀?你也想太远了吧,文都还在连载呢。”平宽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自己的未来开始发愁:“而且编辑大大说让我好好改一下自己的文案和大纲,并且保持日更三千字以上不可以断更,所以说,我的作家之路还长着呢,看来要加油了,争取早点儿摆脱无良老板的经济压榨,做一个昏天黑地没日没夜的悲催码农,哎,这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林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