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乾隆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宠溺与耐心,轻声询问云儿,“可还想听朕弹奏一曲?”
萧云那如星子般明亮的双眸眨了眨,似乎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片刻后,兴致勃勃地说道:“弘历,我想听《阳关三叠》。”
乾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却又心甘情愿的笑容,罢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于是,他再次调整坐姿,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继续拨弄起来。
一首接着一首,萧云坐在一旁,听得入神。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琴音懵懂无知、只觉悦耳的少女。
随着与乾隆相处日久,在这悠悠琴音的熏陶之下,她渐渐地能够听出曲中的琴音婉转、高低起伏,以及那藏在音符背后的深深情意和悠长意蕴。
乾隆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地舞动,长时间的弹奏使得他的指尖微微泛红,甚至开始有些酸痛乏力。
但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云儿的脸上移开,看着她那专注而陶醉的神情,心中便觉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一曲奏罢,他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目光温柔似水,轻声问道:“云儿,还想听什么?朕都弹与你听。”
萧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乾隆那发红的手上,心中忽然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淡淡的涟漪。
她忍不住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至乾隆面前,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弘历,今日就不弹了,你看你的手都有些发红了,想必是累着了。”
乾隆望着云儿那单纯无邪的面容,看着她眼中清澈见底的关切之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这千般筹谋、万种心意,化作这一首首饱含深情的曲子,可这丫头就像一只懵懂的小鹿,怎么也撞不进这情爱的网中,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又能如何呢?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而悠长的叹息,仿若这叹息能将他满心的愁绪都吹散一般:“罢了,既然云儿不想听,那朕便不弹了。
这几日除了参加宫廷晚宴,朕所有的时间都归你,朕愿与你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如此可好?”
乾隆这一番话,看似平常,实则是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深情表白。
每一个字都如同他亲手雕琢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捧出,只盼能落入云儿的心中,泛起爱的涟漪。
可萧云却完全没有听出这弦外之音,她高兴地跑到乾隆面前,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肢,欢呼雀跃道:“是吗?太好了,弘历,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让你陪我玩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乾隆望着怀中天真烂漫、笑靥如花的云儿,除了含笑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足够明显,就差将一颗心掏出来放在云儿的掌心了,可这丫头的心思单纯得如同一张未曾着墨的宣纸,洁白无瑕,根本就没往男女之情的方面去想。
乾隆无奈地在心底安慰自己,只要能这样守着她,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的欢声笑语,陪她度过这悠悠岁月,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这宫中岁月漫长,他愿意等,等到云儿开窍的那一天,等到她能回应自己这份深情的那一刻。
钟粹宫
在这宫墙深深、庭院幽幽的紫禁城一角,纯妃的宫殿内静谧而庄重。
雕花窗棂透进几缕黯淡的光线,洒在屋内精美的陈设上,却照不亮纯妃此刻略显阴霾的心境。
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宫女退下,待殿内只剩下她与永璋时,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待过几日宫宴,你便将这个呈送给你皇阿玛,这可是唐伯虎的真迹,皇上素日里喜爱这些名家墨宝,定会喜欢的。”
永璋身形单薄,站在一旁,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幅画,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紧紧握住画轴,仿佛这样便能抓住一丝温暖与依靠。
他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轻声说道:“额娘,儿臣已经快不记得皇阿玛的模样了。”
这稚嫩的童声在寂静的宫殿内回荡,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纯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那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不住眼底的一丝慌乱与苦涩。
她这才惊觉,时光匆匆流逝,皇上的恩宠如流水般难以捉摸,除了在那庄严肃穆、众人环绕的宫宴上,她似乎也极少有机会见到皇上。
而永璋呢,皇上偶尔会传召他到养心殿内,可也只是短暂地停留那么一小会儿,父子俩尚未说上几句贴心话,皇上便会以政务繁忙为由,命人将永璋送回这清冷的宫殿。
听着永璋这番话,纯妃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楚、无奈交织在一起。
一个儿子,竟然不记得父亲的长相,这若是传了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但这就是这深宫内残酷而真实的现状。
“最是无情帝王家”,纯妃在这宫中浸淫多年,心思通透如水晶,她又怎会看不穿帝王的宠爱虚无缥缈、转瞬即逝呢?
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唯有儿子才是她真正的依靠,是她在这漫长而孤寂的宫廷岁月中唯一的慰藉与希望。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永璋好好培养起来,让他成为这宫中最耀眼的星辰。
皇上自登基以后膝下一共就只有三个儿子,永琏,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嫡子,却早早地离世,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徒留遗憾与哀伤;
永璜,自幼便没了额娘,在这宫中孤苦无依,性子又蛮横无理、不成器,根本就不足以成为永璋前进道路上的阻碍。
纯妃心中暗自盘算,只要永璋能按部就班地成长,接受良好的教导,培养出帝王之资,那这宫中至高无上的位置,迟早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