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谢良安也早回镇上的客栈了。而我则在房间里翻着药书。莲生跑过来,只觉得无聊,便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想出门透透气,我站在房间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秦婆正在屋檐下绣东西,莲生则在不远处的坡地上挖野菜,我忽然发现,秦有时不见了!
我不敢惊动秦婆婆,自己又不动声色找了一圈。果然还是没有。我便对秦婆说,看书久了,我要出去活动一下。秦婆点了点头,说秦有时也出去了,叫我看见了他的话,就叫他一起回来。
我一个人进了山谷,雨后路上湿滑,我因为太心急,一路上滑倒了好几次,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我才到达早晨去的那块谷地。一来到这里,我便迫不及待地喊:“有时,秦有时!”
山谷间回荡着我的声音,却并没有秦有时的回应。我站在谷地里,定睛望向那山崖,却发现那株霜头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赶紧向前跑去,却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一片青色!秦有时便是穿的青衫啊!我连忙扒开那矮树和杂草,秦有时带着血迹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已经昏过去了,手里还攥着那棵药草,我也不知他到底哪里受了伤,一时着急地大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几声,他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想要回去叫人,可这一来一回,又将耽误更多时间。现说这开春了,万一有野兽出来觅食,我怎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那一次,他将我背了回去,这一次,我也只能背他回去了。欠他的,终是要还的啊。
我硬撑着一口气,先将秦时扶在一棵大树前坐着,然后找了根粗粗的木棍,自己蹲下,拄着木棍,将他背了起来。
还好,秦有时不算太重,加上前一段时间,月行山也教给我一些功夫,将他背起来,还不至于做不到。
我丢掉了木棍,双手背着秦有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回走。这山路虽湿滑,但因我走得极小心,反而也没再跌倒了。
才走几步,我就热得大汗淋漓,我不由得在心里抱怨起来,叫你不听我的,叫你不听我的,我把你扔到深谷里去喂狼!
我只在心里这么想着,心中有气,力气也格外大,但此时若我嘴里念一句,只怕所有的力气都得泄掉,我只得将嘴紧闭着。
本来是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也不知走了多久,路上也歇了几次。当我将秦有时背着,距离秦婆的小院还有几百米之时,隔着重重青绿,我对着山下大喊,“莲生,快来帮我!”
很快,莲生和秦婆婆都出现了,她们看到这副情形,可都吓坏了。莲生一见我的狼狈样,心疼极了,秦婆一向从容,如今也吓坏了,连忙喊着秦有时的名字。
我还要背秦有时,莲生让我歇着,我不肯,我又背上秦有时,她们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慢慢地下山来。
将秦有时放到他的房间,秦婆解了他的衣衫,亲自查看伤势,然后吩咐我去煎药。像他这种情况,山民们一年也会遭遇好几起,秦婆哪有现成的药。我忙忙地拿药去,莲生则已经烧起锅来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药煎好了,秦婆亲自给秦有时喂药。秦有时不仅人昏迷着,一只腿也摔坏了。
如果情形不妙的话,可能还会落下残废。秦婆一边喂药,一边叹气道:“这孩子,就不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非要去什么雍城!”
我也不敢吭声,秦婆又说道:“也是我没用,什么也给不了他,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他爹娘交代呢!”
我将秦有时采到的霜头藏了起来,只字不提。莲生煮了一些粥,秦婆也没有胃口,只吃了两口,便搁在那里不动了。
这个时候,秦有时终于醒了,秦婆婆皱紧的眉头终于松动了些,问秦有时哪里疼,秦有时却努力笑着,说道:“不怎么疼的,你们不要担心啊。上一次墨渊不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是一点事也没有嘛。”
我让秦婆先去休息,我来守一会儿。秦婆说道:“我再去给你配些药,他醒过来了,性命是无虞了,可是腿都摔断了,你居然还说没事。”
秦婆婆离开了,我坐在秦有时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有时哥,你现在到底感觉怎样?你不如告诉我,我承受得住。”
秦有时说道:“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也说不好。但也不知将军他们去哪里了。我以后可能回不了雍城了。”
我不由得骂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许你这样说,你不回雍城,难道你不想娶南家小姐了吗?”
秦有时苦笑道:“我,墨渊,可能我和她真的无缘吧,我也不想拖累她了。本来我一无所有,已经被人看不起。如今再成了残废,更没有资格了。你就说那霜头是你采的吧。就说我摔坏了,是自己不小心,不是采霜头的缘故。”
我竟想不到,平时毒舌,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秦有时,居然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也许,他本来也就是脆弱的,从小没爹没娘,和秦婆婆相依为命,虽然长着一张绝美的脸,他的人生,也并不见得幸运。
我说道:“你不想别人愧疚,也不必撒谎啊。”
秦有时摇头道:“墨渊,连你也不懂我么?我不是怕谁愧疚,而是不想被人同情。我不需要。”
他的话猛然戳中了我的心窝,我默然了。我替他掖了掖被角,长吁一口气,说道:“你不用担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实在不行,我与你凑合成一对,也没什么。”
秦有时一下子笑了,说道:“墨渊,我才不要你呢。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流着鼻涕,成天哭哭啼啼的丫头,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烦都烦死了。”他一边说,一边笑,终于有点像他了,我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个夜,注定了是不平静的。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常云昇和长勇还没有回来。秦有时也受伤了。我感到是那样的无助。
我忽然生起常云昇的气来,他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留下,就走了呢,他怎么可以,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管我呢?我越想越气,几乎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