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痛心疾首:“我不是嫌弃小淼在娘家白吃白喝,我实际上是恨铁不成钢啊!”
以前,孙淼大嫂还只是暗地里瞧不起林军。
看在林军每个月工资上交一大部分的面子上,她对林军至少面上还算过得去。
可现在林军整个儿一吃白饭的,她能这么当面羞辱林军已经是在给林军脸了。
她就不明白,林军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吃软饭还吃成习惯了。
自己没本事下岗了不说,还拽着孙淼一块儿不务正业。
再这么下去就像她刚才说的,等以后小姑子夫妻俩没能耐,受不住摆摊的苦了,日子过不下去了,难不成还真指望她和她男人接济?
公婆愿意背上这俩大包袱,她和她男人可不愿意。
孙淼大嫂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开始琢磨这事了。
见自己婆婆脸色不好呼吸急促不说话。
以为老太太这是被自己给说动了,也开始着急上火担忧孙淼的未来了。
她露出一副跟着操心大发了的模样,叹口气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军子,你也别嫌大嫂说话难听,别记恨大嫂挑唆你和小淼离婚。”
“实在是差距太大了你懂吗?”
“小淼傻,她能和你同甘共苦,可我们作为家里人我们不忍心看她过这样的日子。”
“你难道要让小淼和你当一辈子个体户,朝不保夕的吗?”
“你们现在岁数都不小了,不是小年轻了一切重头再来没什么。”
“军子,你说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你怎么重头再来?你家里还有一家子拖后腿的。”
“以前你在你家里是最出息的那一个,那都没把你那个家给拉拔起来,你弟弟该混日子还混日子。”
“现在你工作没了,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你怎么养老娘,怎么拉拔弟弟妹妹,怎么让小淼再过上好日子……”
不得不说,孙淼大嫂现在说这些虽说是在为自己的势利眼找借口。
可每一句却都实实在在扎到了林军心里最脆弱的位置上。
她点出来的,都是林军这段时间不敢去想的事情。
林军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大嫂,你的意思是想我和小淼离婚?”
孙淼:“你别听……”
话没说完就被她大嫂把话头截了过去。
就听孙淼大嫂很肯定的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出身,你的家庭,你现在的情况……不好耽误小淼一辈子的啊。”
“实话跟你说,我和她大哥已经开始给她物色二婚的人选了,里边最差也得是个车间主任。”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林军,轻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点点割着后者的自尊。
她说:“你看看,你比得了吗?”
林军瘦削的身影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这一刻,孙淼感觉他快碎了。
怕他一个想不开再钻了牛角尖,孙淼尖声说:“他怎么比不了?!”
孙淼大嫂无奈,看着自己小姑子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小淼,比不了就是比不了,军子摔这一跤就是起不来了,他没人脉没背景,‘以后会好’这四个字弄不好就得被挂在嘴边一辈子。”
“好日子可不是用嘴说说就能实现的,我们得看实际情况,你说是不是?”
孙淼看着自己大嫂,一字一句:“我说,他比得了,而且我也不用你们给我找二婚对象。”
孙淼大嫂没忍住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孙淼的异想天开和天真。
“好好好,你说比得了就比得了,知道你不爱听我说军子,以后大嫂不说了还不行吗。”
“给你找二婚对象的事大嫂也不说了,你别生气。”
她不说,她男人能说。
孙淼不听她这个大嫂的话,总不能不听大哥的劝吧?
孙淼简直恨死了对方这不冷不热好像哄小孩儿一样的态度。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说:“大嫂刚才不是好奇我今天怎么特意打扮了吗?”
“那我实话就和大嫂说。”
“因为我经人介绍知道城南今天有个新厂开工、招工。”
“开工是工人开工,招工则是在慢慢招工厂的管理层。”
“所以我早就和人说好要让军子去面试去……”
孙淼大嫂听到这儿没忍住又笑了一声,打断她道:“小淼,你的意思不会是你觉得军子去了这事就能成吧?”
这说的笃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军已经面试上了,已经被人家大厂子聘成小管理了呢。
怪好笑的。
做梦都没有这么做的。
“小淼你快别逗大嫂了,知道你想让军子好,可事儿不是这么办的,不是说你让军子去面试了,人家就肯定会招军子。”
“你朋友能耐再大,总不能能耐到把军子的工作给内定了吧?”
要真那么厉害,早干嘛去了。
再说了,她可不信孙淼会有那么厉害的朋友。
顶多就是消息灵通点,告诉孙淼今天会有什么厂子招聘,然后让林军去试一试,最后能不能成……呵,两说。
孙淼大嫂:“军子现在什么名声你也知道,他去哪应聘人家能要他啊?”
哪个厂子会要个因为捅了大篓子,犯了过错被上一个厂开除的职工?
人家厂里同意招林军进厂当工人怕是都难,更别提还当领导了。
哈。
当哪门子的领导。
够招笑的。
孙淼被她气得恨不得上去抓花她的脸。
手都扬起来了被林军给拦住了。
林军眼神黯淡,声音更哑:“大嫂说的对,我现在这种情况,哪个厂子会放心招我。”
“你不能这么想啊!”孙淼才是真正的恨铁不成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就听刚才她大嫂说的那些话,她都替林军委屈。
“万一行呢?万一人家厂子看的是你的能力和经验,不看别的呢?”
“林军!”见对方被打击得背都有些佝偻,再不复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孙淼心拧着劲儿的疼。
鼻子一酸,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跺脚:“已经有人这么看不起你了,你别让我也看不起你!”
林军眼神复杂:“可是小淼,大嫂说的其实在理,我或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确实没资格留住爱人,也没办法再让爱人过上轻松无忧的生活。
这和看得起、看不起没关系,这是……事实。
孙淼:“你去不去?”
“我不管你怎么悲观,可你要是连这点重新开始的勇气都没有,林军,那我才是真瞧不起你。”
“去看看又怎么样?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没被招上,没被招上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好了。”
“还是说你就这么认了,认了大嫂说你的这些话,就准备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一辈子一蹶不振了?”
他不想!
林军咬着牙眼眶都红了。
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刚才孙淼大嫂的那一番奚落。
他再颓废,可他也是个有自尊的人。
他也想维护自己的尊严,想在自己的丈母娘和妻子面前活的体面。
想把刚才孙淼大嫂羞辱他的那些话用事实回怼回去。
可是……他现在和情况……
林军低头沉吟良久,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孙淼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及孙淼大嫂对他的羞辱……
这一刻,好像从他嘴里但凡再说出一个拒绝,那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在孙淼灼灼的目光下,林军终是认真点了点头:“我去。”
“哈。”孙淼大嫂一声冷笑足以表明她对这件事有多不看好。
看了眼时间,她开口道:“既然军子要上进,那我这做大嫂的也跟着过去给军子助助威。”
“反正今天上班也迟到了,为了小淼以后的好日子,我也算是豁出去了。”
说到‘好日子’的时候,孙淼大嫂特意加了重音,好像生怕在场的人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一样。
她实在是不看好林军,更不看好孙淼继续和林军过日子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没人搭理她,孙淼拉着林军把人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孙淼大嫂在一旁阴阳怪气。
“是得收拾立整点,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人靠衣服马靠鞍,说不准军子打扮得体面点人家厂领导再把他给破格录取了呢。”
“毕竟军子一直以来运气都不错,当初能靠着一张脸娶上好媳妇,现在说不准还有那个好命呢。”
段琴雅烦她烦的不行:“老大媳妇你能不能把你那张臭嘴闭上?”
“你愿意去就跟着,不愿意去就赶紧上班去,没人求着你跟过去。”
她翻了个白眼:“一天以为自己多重要呢。”
实际上……不够烦人的了。
到底是去助威还是去看笑话,谁心里没数啊。
被婆婆说了,孙淼大嫂眼神闪了闪,倒是难得闭上嘴还剩下三人一片清净。
……
半小时后。
李艳红那边是先到厂子附近的。
离老远就看到厂房林立,大门修得那叫一个气派。
看得一众婶子大姨们心里都打起了鼓。
来之前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这到了近边儿一看人家厂子的规模……
不少人不约而同先犯了怵。
眼下也顾不上她们是不是搁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跟踪李艳红和江翠了。
一行人紧着走到江翠身旁,忐忑问:“艳红亲家母,你看你这也没事先说这招工的民营厂规模这么大啊。”
“对啊,我看比我儿子工作的厂子都气派。”
“诶呀,不行,我想上厕所,这厂子这么气派咋可能招咱们啊?”
“艳红亲家母你看你这事儿弄的,咱要是早知道人家是这样的大厂,早就有自知之明熄了来应聘的心思了。”
江翠皱眉:“我说了啊!”
“你们少赖我啊,人家厂子有多好我早就说了,当时不还有附和我的吗?”
被她这么单拎出来,之前在大杂院里附和过她的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不是……话赶话就说到那儿了嘛,我当时是说现在不少民营厂办的挺好,可我也没想到你说的这新厂能这么好啊。”
“我要是早知道,我也不来了,人家厂子这么气派,就是招食堂员工也得招那种有几把刷子的。”
“咱们这些老太太蒸个馒头都干巴呢,人家哪里瞧得上。”
江翠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群人是生了退意。
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那你们赶紧走,赶紧回去还不耽误干家里的活儿。”
说着,她朝李艳红挤眉弄眼,好像生怕周围人看不着似的。
还故作小声的跟李艳红说:“亲家母,我刚才还担心这么多人去万一咱们招不上可怎么办。”
“现在好了,竞争对手一下子自己走了,到时候等咱们去了,万一人家正缺人手,这工作咱俩可就十拿九稳了。”
听她这么说,刚还打退堂鼓的众人一下子变了神色。
谁心里没点侥幸思想啊?
一个个虽然嘴上说人家这么正规气派的厂子不能要一群老太太,可万一呢?
什么事都怕个万一。
万一就像江翠说的,人家厂子正缺人手一时间招不到那么多人,她们正好去了就被招上了,那不就是走大运了吗?
刚还胆怯的众人一下子眼睛又亮了起来。
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来都来了。”
对啊。
来都来了,走都走到近前了。
这时候胆子小被吓回家了,万一李艳红和李艳红亲家母真被招上了,那她们不得悔死?
一看气氛又重新振作起来,李艳红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她看着江翠。
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江翠。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家黎萱那么聪慧的姑娘怎么就有个这么傻的亲老娘。
一点没随女儿,傻得她都心累。
非得啥话都搁明面上说,就连悄悄话都恨不得扯个嗓子说。
嗓门这么大,还叫什么悄悄话?
这下好,这群人又听见了,又铁了心的要去抢招工名额了。
她看等会好好的工作机会被别人占了,江翠上哪哭去。
悔不死她唐大喇叭!
正闷头往前走,迎面过来一队穿保安服的。
为首那个看清李艳红长相后,原本严肃的脸一下就露出了笑模样。
冲着李艳红打招呼道:“李姨,你怎么在这儿啊?”
自己这群人里就自己一个姓李的,李艳红不会傻到觉得对方在喊别人。
她眯起眼睛,看了对方好一会儿……也没认出来对方是谁。
“你是……”
刘柱:“哈哈,我一看您这表情就知道您是没认出来我。”
他指着自己:“我啊,李姨,我是刘柱啊,之前还和我刘勇大哥去你家拜过年呢。”
“刘勇……”李艳红觉得这名耳熟,翻找记忆脑海里倒是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豁牙老太太笑眯眯的形象。
啊!
李艳红一拍大腿:“他是不是?田大芬儿子?”
田大芬,就是她儿子奶奶——林家老太太的远房亲戚。
最受林老太太信任的远房老妹妹。
也因为信任田大芬,林老太太还把林远山继子林嘉良的工作给抢了,抢完就给刘勇了。
当时年后刘勇被田大芬接了过来,还带来了一堆老家兄弟。
一群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拎着东西跑到她家拜年去了。
把当时大杂院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跑到她家要闹事呢。
想起来这些,李艳红脸上的表情都和缓了:“是柱子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和你大勇哥来了家里,饭都不留下吃一顿拔腿就跑了。”
她说完,跟在刘柱后头的几个人纷纷笑出了声。
这一笑,吸引了李艳红的注意力。
老太太再定睛一看……好嘛,全是眼熟的大小伙子。
一个个长得跟土匪似的,好认!
仔细打量了一圈,见精神面貌都挺好,看着也挺乐观,朝她笑得虎头虎脑的,李艳红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她笑着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刘柱扯了扯自己的保安服,露出一口大白牙:“李姨你没看出来吗?我们这不干保安呢嘛!”
说起这个,他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说来还得多谢您和您儿媳,当初要不是您儿媳提醒了我们,我们现在还在那儿当无业游民呢。”
当无业游民不是不好,赖在林远山家不愁吃不愁喝的。
可也就因为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以至于无论是他们还是他们老娘,都没察觉出危险的逼近。
差一点就被温水煮青蛙最后灰溜溜收拾包袱被赶回乡下了。
见李艳红不解,刘柱进一步解释道——
“就是当初咱哥几个上您家拜年的时候,您儿媳提醒我们得赶紧想想以后。”
具体怎么说的,他是一点想不起来,当时被提醒的时候也就他堂哥刘勇把苏黎萱的话听进了心里。
他们都以为那不过就是客气的寒暄呢。
谁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才知道人家有多厉害,多有……那个词叫啥来着……
刘柱一拍大脑袋,想起来那个词怎么说了:“您儿媳可太有前瞻性了!”
“反正就是您儿媳当初话里话外的暗示咱们,让咱们别光顾着和陈菲那毒妇的娘家人缠斗。”
“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要想想咱们怎么在城里立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勇哥脑子好使,当时听进心里去了,回去之后就开始带着我们找工作。”
提到刘勇,刘柱语气里满是尊敬和感激。
他们只是堂兄弟,说句不好听的,关系在老家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近。
刘勇都有工作了,竟然还能一直操心帮他们安顿,给他们找工作,让他们不用靠着林远山也能在城里立足。
这样大的恩情,他们现在是真拿刘勇当亲哥一样尊重。
刘柱:“当时我们还不懂,怎么就这么着急找工作啥的,然后大勇哥就给咱们分析了您儿媳话里的意思。”
“说林远山可能要靠不住,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当时大勇哥就猜出来了,说林远山可能要‘倒’。”
“咱们要是不赶紧找出路,等林远山‘倒’了咱们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了。”
他们都是没有根脚的外地人,能在本地立足也是沾了林远山家老娘和后找的媳妇内斗的光。
可以说,挺不牢靠的。
谁知道那婆媳俩啥时候能争出个输赢,尤其林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了,身体又不好。
谁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
算来算去,林家那几个人里边林远山算是最能耐,也是最靠得住的。
所以除了刘勇老娘田大芬之外,他们这些人的老娘基本上抱的都是林远山的大腿。
大家伙儿虽然看不上林远山的为人,但架不住人家能耐大。
手指头缝里漏点东西都够他们跟着沾光过好日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他们能那么放心赖在林家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还和林远山有亲戚关系不是?
他们以为只要巴结上了林远山,最起码不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可谁都没想到林远山的实际情况更不牢靠。
多亏了苏黎萱提醒,他们要不是早有准备现在估摸着已经回去种地了。
跟在李艳红身边的一众老邻居们原本还想趁着李艳红和人寒暄的时候偷着先走一步。
抢跑的鸟儿有虫吃嘛。
抢跑的老太太说不定就有铁饭碗端。
一个两个的眼神都对上了,脚都抬起来了。
可等听到和李艳红说话的小伙子说起林远山,且话里话外好像林远山出了什么事……
耳朵竖着,一群老太太抬起的脚到底没舍得往前迈一步。
好奇啊!
听到小伙子说什么林远山‘倒’了,她们就更是抓心挠肝的好奇啊!
有人没忍住插话问:“小伙子啊,林远山咋了?”
边问边小心翼翼打量刘柱脸色,生怕这长得挺吓人的小伙子是个脾气不好的。
对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再两个态度。
刘柱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憨里憨气的下意识看向李艳红:“李姨,这位是……”
不用李艳红回答,刚才说话的大姨直接顺杆子爬:“我是你李姨朋友,和林远山也算是老相识了。”
“这不刚听你说林远山好像出什么事了,我不放心,就想着打听打听,小伙子你别见怪啊。”
“啊,不见怪不见怪。”刘柱挠挠脑袋,“那个……这位大姨,您和林远山交情挺深?”
说话大姨也挠了挠头,对上这朴实小伙子,她选择实话实说——
“交情不算深,我主要和他老娘林老太太交情深,那老虔婆当初撺掇我婆婆虐待我。”
“所以我除了好奇林远山出什么事了之外,还想多问问那老虔婆死没死。”
刘柱:“……”
刘柱身后的一众兄弟:“……”
“咳。”刘柱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那个……老姑奶情况不怎么好。”
“年前被气中风了,现在身体一天差过一天,最近进食都有点费劲。”
听出他口中的‘老姑奶’就是林老太太。
问话的大姨听他这么说,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
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知道自己这个反应在这些小伙子面前不太地道,人家都喊林老太太老姑奶呢,可见是林老太太老家那头儿的亲戚。
当着人家正经亲戚的面幸灾乐祸,要是换做别的事,换成针对别人,她这副做派得被人讲究一辈子。
可谁让她现在针对的是林老太太呢。
当初李艳红和林远山没离婚之前,林老太太可是她们大杂院里公认的‘一大害’。
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招了多少人的恨。
所以眼下情况诡异的……除了刘柱几人表情复杂,剩下的所有人,几乎是所有人。
听到林老太太的噩耗后,面上全带上了笑模样。
更有甚者竟还自发地鼓起掌来!
刘柱:“……”这让他怎么说?
他总不能为了维护林家老姑奶,打骂或是警告一群老太太吧?
看出刘柱几人的不自在,李艳红帮他们解围道:“所以林远山那边到底出啥事了?”
一句话,又重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柱感激地看了李艳红一眼,瓮声瓮气的说:“李姨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林远山进去了啊!”
“啊?!”这一声疑问是一群老太太异口同声问出来的。
听得刘柱几人一愣。
刘柱:“这么大事一点儿没传出去?”
李艳红:“这上哪传去,我和林远山都离婚多少年了,林远山家的事早传不过来了。”
“你快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林远山进去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刘柱:“具体的我也不明白,就是突然一群人过来查他,把他给带走了。”
“说他侵吞厂里资产,以公谋私……好像是这个意思,反正罪挺大的,说是要……”
他抬起右手翘起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伸直合并照着自己脑袋打了一下……
一瞬间。
靠着这一个动作,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远山这是……要死啊。
这下子,轮到李艳红喜形于色了。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圣人,没人会因为仇人的下场不好就心软同情。
她同情林远山,这些年林远山同情过她吗?
李艳红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老天有眼啊。”
她甚至都不需要问林远山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的。
想也知道是当初购入生产线收回扣那事。
肯定是那事到底被人给捅出来了。
林远山做了那么多防范,又想让她家小肆带人帮他去灭口。
又把继女林溪嫁给个老头子,就为了对方能利用职责之便,帮他在厂里扫清他吃回扣留下的尾巴。
结果忙活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头来该让他承担的责任他到底还是没有躲过去。
该啊。
江翠在一旁追问:“那陈菲呢?”
作为李艳红的亲家,江翠可太知道这亲家母心里的坎儿在哪了。
别说李艳红了,当初胡林远山办出那么丧良心的事——为了个小三抛妻弃子。
那些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都得恨那俩狗男女一辈子!
现在林远山栽了,她可太好奇陈菲的下场了。
陈菲一辈子靠着男人活,菟丝花似的,为了抢男人不择手段。
现在男人进去了,江翠就想看那不要脸的老破鞋这下子还能靠谁!
“陈菲啊……”刘柱扯扯嘴角,“一开始也跟着去牢里蹲了几天。”
“之后可能查清楚了,她和林远山犯的事没什么关系,就把她给放出来了。”
“不过放出来也没地方去了,林远山的财产都被查封没收了,陈菲一开始还赖在房子里不走。”
“和她女儿还有儿子,想当老赖。”
“被上门查封的同志直接给扔出去了,听说实在没地方去就回了娘家,陈家都是什么人李姨知道。”
“有好处的时候陈家人跑的比谁都快,好听话比谁都会说。”
“眼下林远山倒了,陈菲也一无所有了。”
“陈家人在陈菲身上捞不到油水,怕陈菲带着儿女回去赖上他们,连家门都没让他们仨进。”
他身后一兄弟幸灾乐祸道:“现在可能住桥洞呢吧。”
“我当时好奇,我去跟踪的他们,发现陈家连门都没让他们娘仨进,然后他们就去祁家了。”
祁家就是陈菲儿子林嘉良前妻祁雪的娘家。
“去了祁家,祁家可能早就收到消息了,家里没人。”
“林嘉良领着陈菲和林溪从早等到晚也没把祁家人给等回来。”
“他前妻更是面都没露一个。”
“倒是祁家的邻居告诉他们说祁雪要再婚了,就算把人等回来也不可能接济他们或是和林嘉良复婚。”
李艳红摇头失笑,这林嘉良怕是疯了。
林远山好的时候祁雪嫁给他都算低嫁,林家之前出一点事祁雪就立马离了婚。
现在林家彻底败了,人家又怎么会回头?
江翠听得满面红光的,追问道:“后来呢?”
刘柱指着刚才说话那兄弟——
“后来就还像建设刚说的那样,现在住桥洞里呢,陈菲娘仨没一个有工作的。”
“以前林嘉良有,但他那工作不是落勇哥头上了嘛。”
“林溪又是刚从监狱里出来,找工作没人要她。”
“原本一家子就指着林远山活着,现在脱离了林远山,娘仨除了喝西北风之外什么都没了,连口粮都没有。”
三个不事生产在家混吃等死的,现在混不着吃的了可不是咋惨咋过。
求接济也没人接济他们,娘仨一个比一个名声不好。
林远山出事后原来认识的人现在都恨不得立马和他们撇清关系。
就怕被人怀疑和林远山交往过密,林远山薅厂里羊毛的时候他们也跟着薅了。
这种事要是被怀疑到头上,就算最后查清楚了也得惹一身腥。
所以现在没人会傻到伸手拉陈菲娘仨一把。
刘柱几人甚至见过陈菲带着儿女去一户人家敲门,可能是想借点钱,结果对方连门都没开。
等陈菲三人走到楼下,对方直接开窗户兜头给三人泼了盆冷水。
过街老鼠不外如是。
当时,看着陈菲三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下场那么惨。
刘柱几人后背发凉之余,愈发感激起了苏黎萱。
要不是苏黎萱提醒的及时,他们的下场怕是也和陈菲一样。
被灰溜溜地赶出林家,然后没有地方去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去老家。
曾经在城里的这些日子,最后只会成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一场美梦。
要真混个那样的结局……怕是想想都不甘心。
好在他们有贵人点拨,现在美梦可以一直做下去……不用醒了。
“该啊!”不少‘听众’发自内心的感慨出声。
别看她们想和李艳红还有李艳红亲家母抢铁饭碗。
可事情一码归一码。
这些年李艳红被林远山和陈菲那对儿狗男女坑的有多苦,她们都是一路亲眼见证过来的。
但凡是个有道德的人都看不下去那对儿狗男女过得好。
现在听说狗男女过得不好,遭报应了,她们就放心了。
有人感慨:“这就是报应!”
“对啊,想想早些年林远山和陈菲多得意,嚣张的不行,我那个时候就说过这样的狗男女不可能有好下场,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看看,这不被我说着了嘛,报应来了吧!”
“得了,你可别在这儿马后炮了,不过那俩人现在落这下场是挺大快人心的,等回头咱们挨个儿桥洞找一找。”
李艳红不解:“找啥呀?”
说话的婶子给了她个白眼,恨铁不成钢的:“你怎么连报复都不会?”
“你说找啥?当然是找陈菲那老贱人了!”
“当初她是怎么在你面前嚣张的,怎么穿金戴银跑你面前嘚瑟的,你忘了?”
“我记得有一次她嘚瑟到你面前的时候,你家里那阵子都要揭不开锅了吧?”
“她倒好,畜生一样,跑你面前炫耀林远山对她有多好去了。”
有些事李艳红自己都不记得了,可这群曾经看过热闹的老邻居们却是清晰的记得曾经吃过的每一口瓜。
她们七嘴八舌:“对,当初那老贱人有多气人我也记着呢!”
“咱们就去找找,万一找着了呢,到时候艳红你就带着你家的包子坐她面前啃去。”
“你家那包子有多香不用咱细说了吧,你多带点,保准能把她馋的给你磕头。”
越说越离谱,但李艳红不得不承认,按老邻居们描绘的方向一想……还挺爽的。
她在这儿傻乐,那边刚才曾亲切慰问过林老太太死没死的大姨又一次开了口——
“那林老太太呢?她儿子都进去了,儿媳也睡桥洞子了,那老太婆跑哪去了?”
说着,她自己开了个地狱笑话,笑着说:“看我这话说的,不严谨了。”
“你刚不是说林老太太中风了嘛,那她可没法跑了,身体素质不允许了。”
刘柱和他那一帮子兄弟:“……”
干咳一声,刘柱给这大姨泼了盆冷水:“我老姑奶还成,她现在住勇哥那,勇哥说既然当初承了老姑奶的情,得了工作。”
“那最起码这个时候他不能撒手不管老姑奶死活,那么做忒没良心。”
李艳红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刘勇这孩子……是实诚。”
也难怪田大芬会把工作给这个儿子,这么仁义的孩子,换她她也会偏心一点。
刘柱点头:“勇哥一直仁义,老姑奶被接到他那的时候哭了一天,说这辈子终于看对了人一次。”
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林老太太的眼光自来不好。
就像她当初觉得李艳红这个儿媳哪哪都不好,就相中陈菲了,觉得陈菲好。
为了让陈菲给她当儿媳,还帮着儿子和李艳红离婚。
结果现在陈菲伤她最深。
先是虐待她,后又气她把她给气中风了,最后出事后第一个扔下她跑了。
这就是林老太太年轻时候最看好的儿媳妇。
讽刺的可以。
细数林老太太这些年,简直是不知道瞎了几回的眼。
包括觉得自己亲孙子没出息,所以连孙子结婚都不登门。
反倒偏心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孙,还和张桂芳显摆过继孙结婚的时候家里给出了多少大件。
办的多隆重。
结果呢?
结果就因为她和陈菲不对付,把继孙的工作给自己亲戚家的侄子了。
打从林老太太中风之后,林嘉良就再没在林老太太面前露过一面。
就差明摆着告诉林老太太,别指望他,他指望不上了。
可以说林老太太的寒心是一波接着一波的。
而这些‘寒心’里夹杂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悔恨。
悔恨自己识人不清,悔恨自己把白眼狼错当成宝。
其实自她中风后,她就已经对自己的眼光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这一辈子好像就没看准过人。
却不想家里出事后竟然会是刘勇担起了养她的责任,说要还她给工作的恩情。
那一刻,林老太太的心是崩溃的。
嘴歪眼斜哭得天崩地裂。
哭的比没人管她还要崩溃。
回首自己的一辈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的什么。
该善待的人她从未善待过,不该善待的人被她捧在手心上。
这辈子她给了陈菲还有陈菲儿子女儿多少东西她都记不得了。
可到最后,她换来了什么?
反倒是她随手打发给亲戚家孩子的一个工作,还是因为和陈菲打擂台才把这工作打发到人家孩子头上的。
结果却累得人家要给她送终。
所以她这一辈子……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刘柱:“老姑奶现在有些糊涂了,拉着勇哥老说对不住军子他们兄妹。”
“有时候还说对不住勇哥,说勇哥要是早进城她能给安排更好的工作,能让林远山更拉拔勇哥。”
李艳红摇摇头:“她这还是没糊涂,心里清楚着呢。”
“只不过她到了这把年纪突然长回了良心,倒是挺让我惊讶的。”
她还以为那老太太会到死都不承认自己有错呢。
摆摆手,李艳红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不说这些了,你们这是要在附近巡逻?”
“是啊,这不厂子今天开工,一会儿厂长得过来剪彩来,就怕有人趁着好日子故意闹事。”
“所以我和兄弟们就走得勤点儿,多察看察看,咱既然做这个工作就不能玩忽职守不是?”
李艳红:“行,那你们赶紧去吧,别把你们工作给耽误了。”
“等回头都来李姨家吃饭,这回可别跑了,李姨好好招待你们一顿好的。”
“成!”刘柱笑得爽朗,“等回头我们找勇哥一块儿过去叨扰去。”
“没事,不急,不止我们这一队呢,咱们厂保安还挺多的。”
一听他说保安多,周围老太太眼睛登时就亮了。
保安都招这么多,那食堂……岂不是也不能少了人?
有人忙问道:“艳红侄子啊,那个……你们知道你们厂食堂招工不?”
她这么一问,刘柱等人就明白过来这群大姨今天是来干嘛的了。
立马笑道:“招啊!怎么不招呢!”
“就是今天可能有点忙叨,因为今天开工第一天,厂长还得带着领导剪彩什么的。”
“可能没工夫招人。”
一听这话,众人都纳闷:“不对啊,艳红亲家母说就是今天招工啊,说听到消息了。”
刘柱一听这话是他李姨亲家母说的,怕自己话没说对再让人家下不来台。
忙改口道:“既然收到消息了那就是招的,我是保安,和食堂那边不挨着,所以我说的也不一定对。”
“这样,你们要是不急,先在这儿等一等,我们帮你们去食堂问问,看今天招不招工。”
“那敢情好啊!”一群人喜笑颜开,“还得是厂里有人好办事,要不然咱都不知道咋进去。”
说着话刘柱几人就转身回了厂里帮忙打听去了。
李艳红等人则是站在距离厂大门不远的位置,等着听好消息……
“要不怎么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呢,谁能想到咱到最后还是得借艳红的光。”
“对啊,还是艳红能耐,认识的人多,到哪都有熟人……”
听着不知道谁起的头儿,又开始了的花式吹捧,李艳红无语。
她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别说这些虚的了。”
“真这么感谢我等会人家招工的时候你们让我第一个上?”
话落,周遭众人齐齐闭上了嘴。
一阵沉默过后。
有人嘿嘿一笑:“那不行。”
感激归感激,可等到该动真格的时候还是得拼个‘手快有,手慢无’。
那可是铁饭碗,铁饭碗是能用来谦让的吗?
多侮辱铁饭碗啊!
李艳红:“……”她就知道!
这群现实的老太太!
正说着话,那边忽然有人离老远喊她——
“妈!”
声音耳熟到光是一个‘妈’字,李艳红就知道对方喊的是自己。
她纳闷转头:“文慧?”
等等!
不只是她闺女。
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李艳红更是诧异:“小淼、军子,还有亲家母?”
这怎么都来了?
这么赶巧?
待人走近,她先是和段琴雅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你们怎么赶一起来了?”
孙淼:“妈我还想问你呢,文慧在这儿也就算了,她去朋友家正好路过这儿,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问完,她这才看清楚李艳红身边站着谁……这不都是大杂院里的邻居还有黎萱她妈吗?
“这……怎么都在这呢?”
当着段琴雅这个亲家的面,李艳红有些不好意思,怕让对方看不起,可她来这儿的目的又瞒不住。
只能讪讪道:“我们、我们这不是过来应聘的嘛。”
“这不黎萱妈听说这边有厂子招工,我们这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过来看看,碰碰运气……”
“哦~”这一声‘哦’,端得是阴阳怪气。
孙淼大嫂看看李艳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军,眼神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笑话李艳红和林军母子俩找工作找到一块儿来了。
她挑眉给了孙淼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白,是在‘提醒’孙淼。
让孙淼看看,这就是她孙淼找的丈夫,找的婆家。
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全是笑话。
林军脸色黑得吓人,李艳红发现不对关切问:“军子怎么了?”
“没事。”怕自己大嫂再说些有的没的,孙淼抢先一步打了圆场,“妈我刚才离老远好像看见你们和几个人说话来着?”
李艳红:“是,之前你没在家没遇上……”
她简单把刘家兄弟和她的关系跟儿媳说了一遍。
没细讲,周围人太多,怕说得太细等回头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就说是远房亲戚就得了……
说曹操曹操到,刘柱回来的比李艳红预想的快了太多。
这边刚介绍完,那边本人已经跑回来了。
见人呼哧呼哧跑到近前,李艳红有些不好意思:“哪就用得着这么急,快歇口气儿。”
“没事。”刘柱喘着粗气说,“我们刚进厂正好就看见食堂主任了。”
“人家说食堂现在是招工人,但是得先等领导们剪完彩之后才顾得上招工的事儿呢。”
他看了眼这一堆的人,想了想:“李姨,要不你们先去保安室待会儿?”
“不用。”李艳红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身边跟着的这一群人肯定和她一个想法。
麻烦人家刘柱帮着问一嘴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谁还能脸大到跑人家保安室里赖着去。
“咱们这么多人呢,在这儿等会儿就得了,不就是剪完彩领导就闲下来了,食堂那边就能张罗招工了吗?”
“那咱来都来了也不差多等这一会儿了。”
摆手示意刘柱该忙就忙他的去,李艳红说话通情达理:“你能帮打听这一嘴就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要不然咱们这一群老太太过去横冲直撞问招工的事。”
“人家领导本来就忙,咱们过去捣乱去,就是招工,人家也不能招咱们这些没有眼力价的。”
旁边一众老邻居很认可李艳红的话。
纷纷点头道谢道:“对,多亏艳红侄子了,要不然咱们这冷不丁过来是真抓瞎。”
“小伙子心肠好,等以后你们再去艳红家,婶子高低得给你们添道硬菜!”
李艳红笑眯眯:“行了,别顾着我们了,你赶紧忙去吧。”
“我看这人来人往的你们工作任务不知道有多重,快别跟我们耗时间了。”
刘柱:“成,那李姨你们既然这么说,我就先忙去了。”
“有事就直接去保安室找我,我要是不在就托人传个话,收到话我一准跑你跟前来。”
这话说的让人心里暖和。
把人送走,一群老太太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人坏话倒是也不无聊。
林军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开始还沉浸在自己的低落情绪里。
可随着无意间听到的信息量越来越大,他也顾不上低落了。
林军:“妈,什么叫林远山进去了?”
知道他这是还没收到信儿呢,李艳红无奈的把刚从刘柱几人嘴里听说的热乎消息分享给自己大儿子。
边说边偷着看自己大儿子的脸色。
对于她来说,林远山出事肯定是件值得大笑三声的好事。
可对于自己儿子来说……李艳红拿不准自己儿子对林远山这个爹到底是什么感情。
听说对方出事后又会是什么心情。
她摸不准,也不想去猜。
李艳红这辈子自认自己做过的最豁达的一件事,就是从不逼着儿女去怨恨敌对林远山。
她不给孩子们灌输这些。
上一辈人的事就只是上一辈人自己的事。
林远山不是人,可孩子们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怨怼林远山……
这个她不强求。
……听她说完,林军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旁孙淼大嫂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又露出来了。
什么意思?
不言而喻。
无外乎就是又一次拿眼神点孙淼,笑话孙淼找了个这样拖后腿的婆家。
孙淼可没工夫搭理她,林远山倒台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妈,真事啊?不能吧。”
江翠在旁边跟着凑趣:“真真的,都是咱们刚才亲耳听见的。”
“咱们还约好等有时间挨个儿桥洞子找陈菲呢,高低得把你婆婆早些年在陈菲身上受的气给她还回去!”
爆炸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孙淼刚消化完自己便宜公爹进监狱的消息,这又听说当初撬了自己婆婆墙角那老破鞋现在住桥洞了。
这……
消化过后,她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这好消息怎么还一波接着一波的?
她可还记得早年她和林军结婚的时候,林远山和陈菲对他俩是什么样。
那时候林军还对林远山这个父亲抱有期待,还去找过林远山。
结果被陈菲挤兑得差点没忍住想对陈菲动手。
按陈菲当时的话说就是这成家了,就是大人了。
以后尽量少麻烦家里,有点男人样,别什么事都想着从家里这边挖好处。
说的好像林军和她从林远山手里拿过多少好处一样。
陈菲可太会装了,当着他们的面说一套,当着林远山的面又说一套。
所以打从和林军结婚最开始,孙淼最恶心的就当属陈菲这个便宜后婆婆。
现在听说对方落魄到睡桥洞了。
孙淼咧嘴:“老天有眼啊,回头是得仔细找一找桥洞,等找着人了我第一个过去‘问候’她去!”
……
“找着人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嘴。
孙淼噎了一下:“啥?”
没人回答她,周遭的婶子们一个提醒一个,渐渐的,都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看……
孙淼不明所以,顺着这些人看的方向跟着扭头看了过去……下一秒。
待看清这些人看的是什么后,她瞳孔猛地一缩!
嘴里忍不住喃喃——
“真巧啊,今天真是太巧了。”
不远处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的,可不就是她们正在这儿谈论着的陈菲娘仨嘛!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怪不得刚才有人说‘找到了’。
这都不用找。
人直接自己送上门了。其实陈菲会在这出现,这一次,真是个巧合。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这儿,不过是因为实在饿得没法了。
听说今天有厂子开工,她们这边新开工的厂子为了讨个吉利,都会发点红包给过来添喜的客人。
说是添喜的,其实不过就是怕有人,像要饭的之类的为了点儿好处过来捣乱,耽误事。
所以新厂基本都会准备一些所谓的红包,用来打发这些地赖子。
陈菲现在求的,就是这打发地赖子的红包。
为了能多拿点,特意把儿子和女儿都一块儿拎来了。
谁成想心心念念的红包还没到手呢,头一抬,却正对上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李艳红。
看到李艳红的一瞬间,陈菲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这不对,李艳红怎么会在这儿?
她慌得六神无主,已经顾不上什么红包不红包的了,拽着儿子女儿就要走……
“哟,这不是陈菲陈姨吗?”
等孙淼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挡在三人面前把这句阴阳怪气的话给说出来了。
苏黎萱要是在这儿,估计都得感慨一句,她大嫂孙淼可真是个天生的反派苗子。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都得把这一幕误会成恶毒女同志欺负可怜要饭大姨。
没办法,谁让陈菲现在的形象比起以前可‘糙’了太多。
以前陈菲日子过得好,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不认识的人看见她要是猜年龄,保准能把她猜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那个时候她和李艳红站在一起,李艳红显老显得好像和她是两代人。
可现在。
陈菲最引以为傲的样貌大概是因着最近受苦太多,风吹日晒早已经不复当年看起来的那么年轻。
她本身年纪已经不年轻了,又失了保养。
这一后反劲儿反倒老得比同龄人还快。
要不是这么多人都认出了这是陈菲。
看着眼前的人……李艳红好悬都没敢认。
顶着李艳红不可置信的目光,陈菲面上火辣辣的难堪。
她假装强势道:“你们闪开,好狗不挡道!”
孙淼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姨,话不至于说的这么生分吧?”
“什么狗不狗的,你说咱这好不容易遇见了,都是老熟人,往常都是你拽着我们‘叙旧’。”
“怎么今天这么着急走啊?家里有事啊?”
孙淼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就是故意的!
就像她自己说的,往常陈菲遇见她们,无论是她还是她老婆婆。
准得被陈菲面甜心苦的留下,听对方强行显摆一通对方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衣服多贵,鞋又是林远山从哪出差给她特意买回来的。
因着这,她老婆婆以前没少和陈菲动手,基本上都是她老婆婆吃亏。
谁让先动手的先理亏呢。
陈菲只要装模作样的哭几声,好像真被打得有多狠似的。
只要这么一演,大多数不知道内情的人就会天然向着陈菲指责她婆婆。
没人信是陈菲先挑的事儿。
以至于这么些年她婆婆对上陈菲,论动手,从来没落于下风过。
可论起风评……也从来都没好过。
陈菲太会示弱也太会告状,就连现在在场的一些邻居背地里都曾说过她婆婆心眼小。
男人都被抢这么些年了,还放不下,每一次见着陈菲了还要喊打喊杀。
想起自己婆婆这些年的憋气,再想起自己这些年对陈菲的瞧不上。
孙淼今个儿还真就想当回为难人的恶人了!
她嫌弃的看着陈菲,撇撇嘴:“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又要哭吧?”
“诶呦呦,你可别哭。”
听她这么说,陈菲下意识就以为孙淼这是想起这些年被她的眼泪支配的恐惧了。
毕竟只要她一哭,弱小可怜又无助的。
像孙淼和李艳红这样直来直往的性格,对上她,在别人眼里天然就不占理。
陈菲得意,别看她现在落魄了,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想欺负她?那事先就得先掂量掂量。
她这边刚膨胀,就听孙淼在那边继续道——
“千万别哭,不是我说话难听,陈姨你现在真的有点丑。”
“以前你哭一哭还能搏个梨花带雨的美名,看着挺让人同情的,可现在你这副尊容,脸上泥都没洗干净呢。”
“你要是哭了……啧……这就有点恶心人了啊。”
陈菲眼睛猛地瞪大:“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什么叫她脸上的泥还没洗干净?
她这是怕被人认出来故意把脸往脏了涂的。
谁知道这群人眼睛这么利,她都涂成这样了还能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
陈菲恨得咬牙切齿的:“我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
“你算哪门子长辈?”李艳红被她这话恶心够呛。
人要脸树要皮的,陈菲可能不是人,她一点脸都不要啊。
李艳红:“你也好意思在我儿媳面前充长辈?真够可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段琴雅也看不下去:“在我女儿这充长辈?你倒是好狗胆,也不问问我这当妈的愿意不愿意认你这门亲戚。”
“你们、你们……”陈菲眼泪说来就来,“你们人多欺负人少!”
李艳红就烦她这做派:“行了啊,多大岁数了还玩这一套儿。”
“眼下可没有林远山心疼你,你来这一套可没人爱看。”
段琴雅和她一唱一和:“不然咱们帮你把话递到监狱里?”
“就说林远山不在的日子你被他前妻和他大儿子的岳母合起伙来欺负,看看他心不心疼你,能不能为了你越狱?”
这话说的,一听就知道是在开玩笑。
见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没见过为了护着老三从监狱里边越狱的。
嘲笑声此起彼伏,陈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怕是已经知道她家出什么事了。
所以现在拦着她,就是奔着羞辱她来的。
咬着后槽牙,陈菲这下子连看李艳红和段琴雅的眼神都带上了愤恨。
李艳红都被荒唐笑了:“你不用在这儿瞪我,我可没对你怎么样。”
“你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又不是我干的,你恨我可没道理。”
陈菲眼里恨意不减:“李艳红你少在这儿得意,我陈菲还不至于被你个弃妇看不起。”
当年林远山选择她,抛弃李艳红,这件事她能拿出来得意一辈子!
她就是日子过得再惨,李艳红也是她手下败将!
孙淼朝她抬抬下巴:“什么年头了还搞老封建?”
“什么叫弃妇?现在离婚是合法的,婚姻是平等的,怎么就成我婆婆是弃妇了?”
“我跟你说要是非得论谁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在我看来,林远山当年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不是我向着家里人说话,就林远山那样的,长得不咋地还和你搞破鞋,我婆婆不抛弃他都嫌脏。”
“你愿意捡垃圾,我婆婆可不愿意和垃圾过一辈子。”
她也不管自己这么说话被周遭这群邻居们听见会不会说她什么。
毕竟林远山是她公爹。
她就想着自己这么些年也没在自己老婆婆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护着老婆婆一次。
已经够亏欠自己婆婆的了。
现在要是为了点名声就闭嘴不言了,那她还是人了?
李艳红这下是真笑出声了。
不是对陈菲的嘲笑,而是见大儿媳也学会护着自己了,她心里欣慰这才忍不住笑。
可这一声笑听进陈菲的耳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李艳红,我不用你现在看我笑话,别看咱俩现在好像风水轮流转了,我比你落魄了。”
“可依我看来这风水可还没转完呢。”
“咱们等再过几年再看,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穿得破破烂烂,却一脸笃定,笃定李艳红以后会比她惨,笃定李艳红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李艳红:“你现在都开始要饭吃了,这风水再怎么转你也转不起来了。”
“谁说我转不起来?”陈菲意有所指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她现在是人老珠黄了,可她的女儿却是风华正茂。
她了解男人,即使她女儿现在名声不好,可只要避过这一阵子的风头。
等回头。
她手把手教女儿怎么攀高枝,她就不信了,她当初能靠着寡妇的身份拿下林远山。
她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还能比她差了?
心里计划得清楚,可这种计划到底难以启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人不输阵,陈菲梗着脖子,觉得自己该吹的牛皮还是要吹的——
她说:“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个厂子,就是因为我女儿对象在这儿当领导!”
“我也是才知道,这才过来认认人。”
她抬眼,好像又恢复了曾经的高傲:“你们是来干嘛的?”
“人家厂子今天开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一堆破落户过来凑什么热闹?”
要是换做以前,陈菲高高在上的,骂她们是破落户她们忍也就忍了。
谁让她们家里人不争气,就是赶不上林远山那个小人升得快呢。
可现在……
有人忿忿:“你一个要饭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破落户了,不要笑掉我们大牙哦。”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领导太太呢?现在睡觉都往桥洞里猫着了,哪来的脸瞧不起咱们。”
没想到这群人连这个都知道,陈菲刚找回的自信一下子又被击得粉碎。
她瞪着说话的人:“我女儿对象是领导,我早晚还能过回以前的好日子。”
“当不成领导夫人我就当领导的丈母娘,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就命好,不像你们,一辈子操劳命,只能这么苦哈哈的过一辈子……”
这边的吵声越来越大,周围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李艳红等人没注意到的身后,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路。
林湛扶着苏黎萱,身后跟着一行人顺着这条空出来的路,进了‘战争中心位置’。
走到自己老娘身边,他好奇问:“这是吵什么呢?”
李艳红:“小湛你怎么来了?”
话刚一问出口,等看到自己的宝贝疙瘩——她家黎萱的时候,老太太一下就脑补出了自己混账儿子过来的理由。
八成是被黎萱给叫过来的。
黎萱今天是和文慧一块儿出去的,文慧去同学那儿正好路过这儿。
黎萱八成是不放心文慧,就也跟着过来了。
怕不安全,还把自己这混账儿子给喊过来了。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心说这小子现在也就这点用处了。
莫名其妙被自己老娘瞪了一眼,林湛摸摸鼻子:“妈,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艳红没好气指了指对面的陈菲:“没什么事,就是遇见老熟人了。”
“人家厉害着呢,别看人家现在混到要饭的地步了,但人家未来女婿可是厂里大领导呢!”
语气不可谓不酸。
“这不,一家子过来瞧女婿来了。”
厂里……大领导?
林湛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继续问道:“是这个厂的领导?”
“可不嘛!”李艳红撇嘴,她是不信的,可陈菲说的信誓旦旦的,她又心里没底。
就怕陈菲说的是真的,林溪真攀上什么大领导了。
到时候人家当领导的一发话,她还惦记什么铁饭碗,估计什么饭碗都没她的份儿了。
见陈菲昂首挺胸,李艳红眯起眼睛和她对视。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激烈交锋,互相都憋着一口气寸步不让。
林湛:“是这个厂的领导啊。”
这一句,说的可就是肯定句了。
伴随着这一句话落,指了指同样扬着脑袋的林溪,他问身后跟着的人:“这是谁的家属?”
没人回答。
他后头的人都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林军看到这一幕有些纳闷:“阿湛,你干嘛呢?”
林湛朝林军笑笑:“我问问。”
问问?
听到回答,林军反而更摸不着头脑了。
林溪被他这么随意一指,心中生出不快:“你问什么呢?”
林湛:“问谁是你对象。”
“哈。”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疯话,林溪好久没被逗得这么开心了,“我对象是厂里的大领导。”
“你在这儿瞎问什么呢?你问谁呢?问你身后跟着的这群大龄混子?”
混子头头后头跟着的当然也是混子。
就林湛这样的混子,怕是连人家厂里领导的面都见不着,还在这儿装模作样的问呢。
真够可笑的。
林湛如实说道:“我就是在问面前厂里的‘大领导’们啊。”
“哈!”林溪发出简短的嘲笑。
周遭跟着过来应聘的大杂院邻居也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们理解林湛这么说是想在陈菲娘几个面前装波大的。
可说句不好听的,在场认识的人里边谁不知道谁啊。
林湛这一次装的有点不像样儿了。
林军觉得丢人,伸手偷着拉了林湛一下,在人看向他之后暗暗摇头示意对方快别吹了。
吹成这样,哪怕不管别人死活,可弟妹还在这儿呢啊!
总不能让弟妹挺个大肚子下不来台吧?
万一弟妹嫌丢人气出事可怎么办。
林湛:“……?”
林军用气音说:“别说了。”
他用气音,林湛却是音调语气毫不遮掩,说出来的话也是掷地有声:“不行,这事一定要查明白。”
“厂子刚开工,就已经有领导家属跑过来作威作福,这种事我不提倡,也绝对不会纵容和姑息。”
林军无语:“不是,你纵不纵容姑不姑息……”
他想说‘有什么用啊’?
可话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到底在林湛的眼神示意下咽了回去。
林湛没理林军,而是回头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谁的家属?”
这一次,被问的人也绷不住了——
“厂长,真不认识。”
“对啊,您看我们这哪有没成家的,全是有妻有子的,怎么可能还有对象?那不是耍流氓吗?”
而且有句话谁都没好说出口,那就是他们哪怕耍流氓也不可能挑要饭的耍吧?
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谁能干这么掉价的事。
现在还被一家子要饭的给找到单位来了,这事落到谁头上,传出去得被人笑话一辈子。
林军:“什么厂长?”
他耳朵没毛病,刚才那些人叫他弟弟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的。
也正因为听得清楚他才觉得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整个世界都疯了。
难不成现在在外边混日子的二流子们也时兴给老大安排个‘职称’了?
李艳红同样听到了这些话,她纳闷:“小湛,你们这是闹啥呢?”
林湛刚要说话,就见一人从人群后头挤过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湛点点头,伸手扶住苏黎萱,转头和他妈说:“妈,你们先在这儿稍安勿躁,我那边有点事,等我处理好了就回来和您细说。”
李艳红被他这正经派头唬了一跳。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先放儿子儿媳走了。
见两人一走,身后竟是呼啦啦跟了一帮子人,李艳红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军子,这咋回事啊?”
林军同样不明所以,心里不是没有猜测,可那猜测刚发个芽儿,就被他自己给掐折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他猜的那样。
孙淼大嫂却在此时突然来了一句:“坏了,军子弟弟不会是带一帮二流子准备闹事吧?”
“嘴上和人家说是过来道喜,实际上是来收保护费,要不他干嘛说有事着急去办,八成就是着急去勒索啊!”
“要不等人家那边剪完彩开工了,他还勒索什么?”
这种事她亲身遇见过,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估摸着是猜对了。
她皱眉:“小淼婆婆,这事你可得管一管,这不是什么正经事,小心这种事干多了以后再进去了。”
听她这么说,不少人皱起眉头朝林湛几人的背影看了过去。
看那一行人被人客气的引着走到厂大门正中间。
看那一行人横站成一排,手里被人放上红布连成的红花。
而林湛和苏黎萱就站在这一排人的最中心。
脸上表情沉稳,好像在干什么严肃事。
紧接着,不知道打哪冒出来一个主持人似的人物,拿着大喇叭筒子开始声情并茂的讲述大家面前这偌大的电器厂是怎么建成的。
先是介绍背景,后介绍厂子规模,等啰里吧嗦的把分管各个部门的厂领导都介绍一遍后。
重头戏,来了……
在听到主持人清晰又郑重的介绍起林湛厂长身份的时候,在场所有所谓的老熟人俱都露出了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尤其是刚还信誓旦旦的推测说,林湛这是要带人闹事,勒索人家新厂厂长的孙淼大嫂。
此时的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千变万化。
见过说话自打嘴巴的,可没见过她这前脚刚说完话,后脚一个嘴巴就‘打’她脸上的。
她不敢置信,狠狠揉了好几下眼睛:“不可能,肯定是我看错了。”
孙淼在旁边拆台:“你没看错,你不一直标榜自己眼神好嘛。”
“眼神毒辣,各种意义上的会看人,平时眼睛都往头顶长了,眼高于顶看得远看得清的,你怎么可能会看错。”
不是听不出来自己小姑子这是埋汰自己呢,可孙淼大嫂此时已经被林湛个二流子竟然能办厂的消息给震得脑子都空白了。
头一回震惊到形象都不顾了,嘴巴张得老大,却一句回怼的话都说不出口。
林军同样被震得不轻,指着被人群簇拥着的林湛,他同样不敢置信:“那是……阿湛?”
“可不嘛!”孙淼对这事倒是接受良好,“现在一回想,黎萱早就和我们透过话。”
她用胳膊怼了怼林军:“你忘了?之前你操心说要给阿湛找工作的时候,黎萱是不是就和你说过?”
“说阿湛办了个电器厂。”
是说过。
林军心绪复杂。
其实不止是弟妹说过,林湛那小子过年的时候也和他说过。
可他当时听后是什么反应?
捂住脸,想到自己当时听后坚信那小子是在和弟妹吹,吹牛哄弟妹,说是办了个厂子实际上就是给人看厂房。
林湛当时就差拽着他过来看厂子了,他都没稀得来。
觉得给人看厂房有什么可骄傲的,还骗到自家人头上了。
自那之后他还一门心思的要给林湛找工作。
就怕林湛没个正经工作哪天牛皮吹爆了弟妹再不和他过了。
……想到曾经的一幕幕,林军简直要被自己蠢笑了。
不。
不是蠢。
拿下一直捂脸遮挡羞愧的手,他看向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一个对他来说好似全然陌生的弟弟。
电光石火间,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挺多事情……明白了为什么他每一次固执己见不相信任何人说的,林湛办了个厂的时候,无论是林湛还是苏黎萱,看他的眼神都特别奇怪。
当时他没有细想,现在这么一回想……那种眼神,大概就是心寒和失望吧。
林湛夫妻俩分明是看出来了,他不是蠢,也不是听不明白话。
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林湛这个弟弟。
他一直觉得自己出息,一直以俯视的眼光看待自己‘游手好闲’的弟弟。
他不信弟弟能出息,不信弟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所以哪怕对方那么认真的告诉他一个事实,他也打心底里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