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兄,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名弟子边跑边看着余曙的后背问道。
闻言的余曙没有开口回答,只是不断地带领着弟子往前跑着。
突然,一栋破烂房屋的出现使众人停下脚步,余曙左右看了看周围,似乎已经没再感觉出危险。只听见他开口:“此处应该安全了。”
说着,他先是瞧了眼那破屋,接着又对身后的弟子们吩咐道:“我看那房子虽有些破旧,但也算是个休憩之地,先进去休息一下再另作打算吧。”
就在余曙将要踏步往破屋走去时,身后便有人急切般开口:“师兄,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未见到大师兄,我们不等等他吗?”
啧…
闻言的余曙心中闪过一丝烦躁,他竟然把叶飞途那厮给忘了。
他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番,心底暗道:那叶飞途与我并无多大干系,我何必在乎他的生死。再者,自己尚不知那些东西到底是何方妖物,它们的危险也是不知,如若此刻去找那叶飞途岂不是自寻死路?
此刻余曙的心中不断盘算着,眉宇间的忧虑之色在树荫下显得更浓,一双黑眸下早已没有了人前的温柔怜爱,有的只是奸诈。
“余师兄?”弟子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耳畔。
闻声,余曙一瞬切回温润模样,顺势手拧着眉装模作样地担心了起来。
或许是形象比性命重要,只听见他故作焦急地开口说道:“罢了,你们先进那破屋中休整,我现在就去寻他。”说着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听起来十分正义凛然的话,
“保护你们所有人本就是我应负的责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皆是如此。”
余曙此话一出,周围弟子的脸上全是一副敬佩的模样。
但他们不知道余曙不过就是骗骗他们罢了。
只要他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能有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去寻人呢。
就在余曙暗自得意时,叶飞途却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叶师兄!”
众人看清来人后欣喜地朝着叶飞途小跑而去,他们将他围在中间,上下打量着大师兄有无受伤。
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此刻不远处的余曙正在背后默默地盯着他们。
夜,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宽阔无垠的大地上,原本晴朗的白日在夜晚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雨势倾盆而下,似是要洗净着这污秽无比的世界。
众人在这破屋里呆了大约有半日,这里看起来已经许久没人居住,房子内外很多都破了参差不一的洞,屋内的陈设也满是灰尘杂草东倒西歪,看上去有些杂乱无章。
此时正下着雨,他们虽然找了个屋顶看起来无碍的地方休息,但夜晚刺骨又掺杂着雨水的风还是会从洞口飘进来。
尽管屋内火堆堆积得不少,但却还是让人冷得瑟瑟发抖睡不着觉。
叶飞途是第一个被冷醒的,背靠着一根木桩的他睁眼第一件事便是环顾四周,与其说是被冷醒,倒不如说他是根本没睡着。
只见叶飞途将目光停留在了独自守夜的余曙身上,而后缓缓起身朝着余曙对面坐下。与此同时,他朝自己胸口处掏出一块石头,轻叹一口气后便伸手递到了余曙的眼前。
而此刻的余曙本来正盯着面前的火堆走神,叶飞途突然向他递过来一个东西直接让他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的余曙飞快地调整状态,他瞧了瞧递过来的石块,卸了口气地打趣道:“咳,叶兄没事捡石头干嘛,吓我一跳。”
“你看看这石头。”叶飞途没回答余曙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
眼见叶飞途如此严峻的神色,余曙也不再打趣起来,他缓缓接过叶飞途手上的石块研究起来,本想着是块普通石头的他直到看见了石块边上那些暗淡下去的灰色才问道:“这是什么?”
叶飞途早知他会如此问,于是便指着那石块的灰色部分不紧不慢地说:“这东西便是先前那些妖物身上所流的血。”
闻言,余曙的瞳孔闪过一丝吃惊,他怔怔地看着叶飞途,“你如何…”
“我试过。”叶飞途打断了余曙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我用这石头划了那东西一刀,它们流出的血便是这颜色。”
余曙听便明白似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打量起了那灰色的血,无所谓地说道:“这也不用大惊小怪的,云川大陆上何其不有。我记得自己曾经翻阅古奉古籍时还看见过传说中的东海鲛人,它们受伤时那血便就是古怪的蓝色。”
说完他便把石块随意地扔到一边,接道:“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见状叶飞途只是沉默不语,突然他脑中想起一事,带着几分急腔的开口,“对了,你可否把你的配剑拿出来给我看看?”
闻言,余曙撇了一眼他身旁那把银白色的剑,开口道:“咯,就在那你自己拿吧。”说完,他又一脸茫然地问道:“你突然怎么想琢磨它了?”
叶飞途伸手拿起了剑,握住剑柄将长剑从剑鞘里拔出来的同时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蹊跷的事,那怪物的血不仅仅只是灰色这么简单,这血一碰到石头便开始腐蚀。我记得你之前砍过怪物一刀,不知道你这剑上会不会…”
还没得叶飞途口中的话说完,只见那被拔出来的锋利无比的剑上已经被腐烂了一大片,灰色的血带着剑腐烂后的黑水让人目不转睛。
两人震惊地看着这把长剑,许久说不出话来。
“古籍中可没有记载何物的血能腐蚀玄铁所铸的剑吧……”叶飞途意犹未尽的说道。
这血的腐蚀之力竟然如此厉害,先前他一直以为这血只不过仅仅能腐烂个草木罢了,没想到竟然连兵器都可…
不行,这林外不足千米便是都城,林中的怪物如此之多,如若跑出林子,那定会危害到城内诸多百姓。
此事无论如何都得一一禀告于爹他们。
“此事不容小觑,定要与凩嶱派商议。”
余曙听便低眉沉默了片刻,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正当他伸手想把剑拿回来时,叶飞途便抢先一步将剑插进剑鞘,正色道:
“这剑我便收着,也算之后禀报时有个凭证。”
如此,余曙便没在说话了。
昨夜大雨的原因使得今天一早天空便起着看不清前路的大雾,两名褐衣男子站在屋外石阶上漫无目的地朝着这雾中张望,一旁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弟子向着一旁手叉着腰的男人问道,
“师兄,这雨也停了,我们还要去寻那贺兄弟吗?”
闻言,手叉着腰的叶飞途将另一只手放在那名弟子的肩上,笑道:“怎么,怕了?”
叶飞途说完没过半晌,那名弟子便面带几分担心神色回复道:“有点。毕竟那些怪物数量众多且凶猛危险,如果我们仍然要去寻贺兄弟,只怕会…”
不等这名弟子把话说完,屋内便传出了响动。
“他怎么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而后便相继朝着屋内跑去。
只见屋内的众人围着一根泛黄的木桩,议论声不断地传进刚进来之人的耳朵,叶飞途瞧见这一幕赶忙开口问道:
“发生了何事?”
片刻过去见没人答应的叶飞途缓缓挤进众人里面,直到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原地。
只见余曙冷沉着脸蹲在一名弟子身旁看不出有什么古怪,而他一旁的弟子此刻正双手环抱着那根粗柱,他的身体发抖着瘫坐在地上背对着我们。而他背上的衣裳似乎是被人撕破,而衣裳被撕破的皮肤上鼓着一个极大的脓包,包的周边青筋隆起且满是大片的淤紫。
令在场所有人震惊的是那弟子背后的大包不知是有何物,此时正在脓包中缓慢挪动着,实在是感觉恐怖又恶心。
一旁余曙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小刀,他伸手慢慢地将小刀凑近弟子的后背,只轻轻在鼓起的部分划了一刀极小的口子,而那大包里的东西却开始疯狂地摆动着,似是在反抗。
那名弟子被折磨地痛苦喊叫着,而那大包里的脓水不断地从刀口中流出,一条深绿色带着斑纹的尾巴顺着脓水流露出了一点,而短短一瞬便又迅速地钻了进去。
仅凭这一眼,叶飞途便看出了那是何物,只听见他大叫一声,
“是嗜虫!”
叶飞途说着急切地走到那名弟子的背后蹲下,他先是偏头去看了眼弟子的脸色,只见那弟子紧闭着眼睛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满脸大汗的他死死咬着下唇,而那嘴角流出的血不知是唇舌被咬破还是嗜虫吸食骨髓之痛而流。
但唯一知道的是这名弟子现在的状况十分危险,如果再不想办法解决,那他马上便就会命丧此地。
很快,叶飞途转过头面对余曙匆忙道:“要想法子把那虫子给取出来,不然这嗜虫会不断吸食他的骨髓直至死亡!”
站在周围的众弟子听便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以前从不知仅仅一条虫子竟可以杀人,初次见识到的他们一脸忐忑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人,心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余曙突然开口道:“我当然知晓,可你看这虫子已深入骨髓,如若取出,那这嗜虫出来的瞬间便是他的死期。”
“那我们便就这样对他不管不顾吗?”叶飞途反驳道。说着他便一把从余曙的手中将小刀抢了过来,道:“你不取我取。”
只见叶飞途一只手扶住那名弟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小刀缓缓地将它朝着大包处凑近。
就在刀锋将要触碰刀肌肤时,余曙赶忙抓住叶飞途的手臂,责斥道:
“你疯了!我先前已经说了,嗜虫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若取出也就罢了,如若没有,嗜虫便会认为受到了威胁加快吸食骨髓的动作。况且这取嗜虫的过程中就会使他经历如掏筋拔骨般的痛苦,他坚持不住的。”
听便,叶飞途的面色中有些了犹豫,余曙瞧见轻叹出一口气,眼底有些伤痛,“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也能让他少受些苦。”
此话传入了叶飞途的耳中,他怔怔地蹲在原地,心里想反驳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听见他此时的耳朵不断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片刻过去,余曙见叶飞途仍旧没有表示,而那名弟子痛苦的呻吟声却还在这栋破屋中不断回荡,这一声声听得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痛心。
为了让这名弟子少受些折磨,一旁的余曙叹了口气,随即单手拿刀手起刀落地了结了那名弟子的生命。
伴随着嘭咚一声倒地,他又缓缓将小刀刺进弟子后背大包中,一滴滴黄水顺着刀口流出,接着他又往上刮去。
突然,那些黄水伴随着恶臭喷涌而出,而已死弟子的后背此刻满是脓黄液体,嗜虫跟着黄水一同流出落在了地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虫子的外观有着大片的黑色花纹,而它那深绿色的身体大约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那般粗壮……
嗜虫的嘴一张一合,此刻正在粘着灰尘的黄脓水中不断蠕动着它那肥硕身躯。
闻着臭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弟子们只觉得眼睛有些酸痛,他们恶心地捂着鼻嘴别过脸去,强忍着胃里翻腾的难受不让自己当场吐出。
一般的嗜虫轻易是不会长到这么大的,不知道他是何时染上的这东西,也不知他是忍耐了多久嗜虫在身体里吸食骨髓之痛。
余曙垂眸缓缓起身站到一边,他偏头看着离他们近一点的几名弟子,温声道“麻烦你们将他就此安顿了吧。”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林中的雾已经散去了许多,站在这破屋的门外已经能眺望到东边那一条似要划破天际的红霞。
余曙缓缓走到叶飞途的身旁,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提醒道:“走了。”
余下弟子们站成一排齐齐地看着叶飞途,然而片刻过后,一旁的叶飞途仍旧是坐在地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正当余曙打算再次提醒他时,叶飞途却抢先一步开口,
“还要去找人?”
叶飞途双眼目视着前方,声音冷的像块冰。
余曙闻言一愣,正想说话,可叶飞途却是完全不给机会地再次说道:“我不会再去找,其他人也都不会再去找。”
余曙:“……”
“先不说那人现在是死是活,可昨日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且不说这林子中有嗜虫与那白瞳妖物是你我所知晓的,兴许在暗处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况且你不是说她去追的顾辞了吗,若当真遇到了他,那人恐怕不是死于怪物之手,便是早被顾辞杀死了,还需我们去寻他?”
说着叶飞途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瞧余曙一眼便径直地朝他的肩旁掠过,随即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浪费时间。”
听着此番有些怪罪的话,一旁余曙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懊悔,他只是心里有些不爽,不就死了个无名弟子罢了,装出一副痛心的嘴脸给谁看?
尽管余曙心中不爽叶飞途,但他心里还是认为这些话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这林子实在是有些古怪,或许还有着许多未知的危险,这也不是全无可能。
他才不会傻到为了捉拿顾辞居功而白白罔送掉自己的性命。
况且这林子处处透着古怪且隐藏着危险,哪怕是顾辞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他死了对于自己而言是最大的易处,不然多年前他也不会请命追拿他至今。
而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自己倒是不关心。
“既如此,为了大家的安全,那我们便不再寻下去了。”余曙回过身下决心般地说道。
闻言,弟子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
用一条性命为不再前进的代价并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