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朝远处走去,在大树之间阳光最是明媚的地方,他静静站在那里眺望远方。
长明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那道黑色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阵哀伤。
他与渊从小一同长大,可自从百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后什么都变了。渊被迫担上了复兴族群的责任,日复一日地付出,年复一年的变化,从一个开朗的人慢慢变得沉稳。
这期间,他受的多少苦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这时,大片的云遮挡住了太阳,灰暗在这一刻笼罩了下来。面具下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径直朝天打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竟连这点光亮也不愿施舍于他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狐妖长明缓缓走来,他似少时般将胳膊搭在渊的肩上,故作警告的开口道:“那群老家伙可不在这里,你可不能同他们打小报告,不然他们又得念叨我没规矩了。”
渊回神笑了笑,也似曾经般一拳打在他的腰掌,长明作势往后躲去,渊正欲上前,而他却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了他的拳头。
紧接着语气随意地同渊问道:“说正事,你就真相信靠那两人便可以拿回这百神鼎?”
闻言,对面的人身形停住。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半晌,他看着长明,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导致我狐族差点灭族的因?”
听他谈起了那个人,长明顿时满脸憎恶,他狠狠别过脸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晦气,说话语气也是十分不爽起来,“好端端的谈那个祸害干嘛!”
见状,渊也只是淡淡笑了笑,他并未回答先前长明抛给他的疑惑,而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百年前我族族长之女尘湘救了一名被人追杀的男人,两人在日积月累下相爱。后来,尘湘将那名男人带回了狐族……”渊正说着,可一旁的长明却是丝毫也听不下去。
他张嘴忍不住打断道:“别说了,听着让人生厌!”
见他出言阻止,可狐妖渊却并不着急,他仍旧是自顾自地淡声说着,仿佛就像是在讲一个故事。
“它将男人带回了狐族,两人也在族人的祝福下成了婚。可她没曾想,那男人竟是邪教之人,他故意受伤接近自己,也只不过是为了灭掉狐族抢夺魂石在邪教众长老面前证明自己配得上那副位置!”
渊说话语气此起彼伏,似流淌着怒火,又似怒火后平静,“后来,她被带到了邪教,受尽凌辱折磨怀上了孩子……”
此故事说完,渊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开始回答起长明的问题,“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她的孩子。”
闻言,长明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正当开口打听时,一旁的男人却是抢先说了起来,“我在前段时间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想方设法得到我需要的,我满足他想要的。”
长明听完有些震惊。
记得曾经尘湘带着孩子找到剩余的族人时,他们可是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仇恨报复在了他们二人身上,她被打断了双腿,而那孽种也是被打得惨不忍睹,只留下了一口气便将两人扔了出去。
后来又听说尘湘死后只觉大快人心!但没想到当娘的死了,那孩子竟还活着。
半晌,长明皱着眉仍带有部分怨气,只见他不爽地别过身去,说道:“那又如何,就因为他娘我狐族才招此横祸,他既是尘湘的儿子,自然要把他娘欠的债给我补回来!”
瞧着他语气激动,渊低眉并不想对那个人过多描述,他伸手轻轻放在长明肩上,沉声道:“虽然他答应我会尽力拿来百神鼎,但我们也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放下手,抬眸又向着远方看去,似是心里打算着什么,语气坚定地开口:“除了族群,我谁都不信。”
贺南温一行人来到古奉外的奉城下正商量着进入禁地的方法,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也有些弄明白了如今古奉的大致情况。
古奉门的周边满是大山围绕,那禁地便在后面的大山之中,山被屏障团团围住,还有着不少弟子的把守,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而这么久时间过去,所有人等得都有些着急,心里也逐渐毛躁起来。
这时,在古奉生活了多年的吴川缓缓走到了人群的中间,周围人看着他,只听他道:“诸位,我常年生活在古奉,自是对那里格外熟悉。不满大家,其实在来到这里时我便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只要大家跟着我的计划行事,我保证能让大家进入这禁地。”
众人闻言,这几日积攒的怨气逐渐消散了许多。
见吴川一副领导者的姿态,不远处的聂常俗只觉好笑起来,他随意坐在桌子上,翘着腿微微回头,对着底下的两人轻说着:“你们觉得他有当领袖的能力吗?”
此刻贺南温正发着呆,在听到他说话时不由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她恍惚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说古奉?”
聂常俗点头笑着。
此时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的贺南温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正离开的吴川身上,她仅是瞧上了一眼便淡淡回眸,紧接着又随意般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意味不明地轻呵出一声,道:“样子做足了,其本事就不知道了。”
见她这样说,聂常俗的神情没有多大改变,“我可听闻他是下一任古奉掌门的不二人选呢,而且还是我们鬼刹堂主亲自培养的人才,本事自是不低。”
“你说,要是他当上了这古奉门主会是怎样的场面?”
听便,此刻的贺南温眉心一疏,她抬眼看着身前笑眯眯的聂常俗,声音中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不但自己想当家,还想着扶持别人同你一起?”贺南温故作随意地说着,但心里却算不透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的聂常俗懒散地扇着扇子,他抬眉回身朝着远处打量,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日的长夜降临,吴川带领众人趁着夜色小心躲避着把守在山下的弟子,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
只瞧着吴川快步上前将那差不多有一人高的绿草拨开,一个大洞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你们先留在外面,姓聂的,你同我进去。”吴川开口道。
看着地位比自己还小的人命令自己,聂常俗却没有丝毫恼怒,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瞥去,接着又拂扇脚步愉快地朝里走去。
在初见到这个山洞时,贺南温的表情并未有任何的惊喜,在吴川带领他们一众人往这个方向走时她便大致猜到他的发子了。
她对着这洞口不断打量,时隔一年再次来到这里,她的心里仍旧百感交集。
记得那时自己受了重伤,为了躲避古奉弟子的追赶,她与刘烬寒无意中便掉入了这个洞口。也幸亏这里足够隐蔽,只要是将洞口用杂草挡住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而焦急的古奉之人自然也不会过多关心这里。
两人就是在这里暗自养伤三日,也是在这个地方心生间隙……
此时的聂常俗已经同吴川走了进去,一旁的余曙正欲上前,可瞧着贺南温看得出神,不由地拿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臂,没有拐弯抹角地直问道:“你来过这里?”
闻言,贺南温回神抬头看了看他。
片刻过去,可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端正了神情,自顾自地说着:“瞧着这吴川如此轻车熟路,大致也猜测出这个洞口十有八九与他脱不了关系。”
说完,不等他反应,她便是直接走了进去。
山洞内本就没有四面石壁不透光,而此刻正值深夜,山洞内黑得更甚,几乎是到了连身旁是谁都看不清楚。
可就在吴川拿起瓷瓶将手中的粉末往身前一洒,顿时,几人前面白色荧光闪闪,似乎是有着一面无形之墙,粉末爬满墙上,将它的大致模样显现了出来。
而仅仅是这点荧粉,便使周围顿时亮堂了不少。
此时的贺南温用手扇了扇有些飞过来的粉末,熟悉的味道直冲鼻腔,她暂时并未回忆起那是什么 只是看着身前的这一面墙陷入沉思。
她之前来到这里时并未发现这里的异常,可没想到这里面竟另有乾坤。
“这是那道屏障?”她淡声道。
吴川嗯了一声,他伸手想去触摸,可却又在几寸之内停下,开口说道:“我多年隐匿于古奉本就是为了寻找百神鼎的具体位置,而多年前便早已发现古奉的后山戒备森严,不但每日有弟子严格把守,就连那保护屏障都密不透风。”
“于是我借助自己的身份查遍了古奉的所有古籍,发现这屏障坚固无比并且直通地底,但幸亏最后也发现了它的薄弱之处。”
“是地底。”贺南温直接说道。
闻言的吴川点头称是,继续说着:“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便也只有在深夜趁把守弟子逐渐放松警惕时才有机会挖出这么大一个洞口。”说着,他的脸上还不由得有些傲气,“我之前便是进去过一次,里面就像迷宫一般十分复杂,要不是自身能力过强,能否出来还不一定。”
听着他对自己十分满意的付出,其余三人相继无语。
此刻的三人不断朝前打量,里面有些灰黑,有些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模样。
一旁的贺南温率先开口:“既如此,那我们该如何从这里进去?”
此时的吴川似乎是早已便等待着他们问出这一句话,他双手环胸语气自信地说道:“再过一会儿。”
几人就在原地默默等待了片刻,忽然,吴川略带激动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朵,
“看!”
闻言的几人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听见滋滋的声音不断响起,抬眼瞧去,那白色屏障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
见状,贺南温一下便想到了先前他在上面洒的粉末,难怪闻着那味道如此熟悉,原来是融粉。
看着融化出来的洞口已经足够供人通行,再瞧见聂常俗一副吃惊的模样,吴川脸上逐渐得意,只听他道:“没见过吧,这融粉可是古奉才有的玩意。”
一旁的贺南温突然嗤笑出声,她抬眼看着他,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吴川兄既然学了这么些厉害的东西,怎么听闻抓了多年顾辞都一无所获呢?”
此话一出,吴川的脸上瞬间泛了红,他有些恼怒地用手指着她,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见他已然一副气恼模样,贺南温也似是达到了目的,只见她缓缓朝洞口内走去,就连眼神都从未再看过他一眼。
此刻的吴川愤恨般地盯着她,就在贺南温从他的身旁走过时,那吴川竟张开双手用力地将她往前推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人都不由一震,屏障的另一边是如悬崖般黑得看不见底,掉下去无人知晓会遇见什么。
而这时的贺南温也是很快反应,她迅速转过身一把抓住吴川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是被她一同拉进了洞口掉了下去!
其余两人见状赶忙上前,瞧着两人已经融入无尽黑暗看不见人影,余曙则是率先冲着聂常俗急忙吩咐:“你现在率领着外面的人后一步下去,我先去找那两人!”
说完,还不等一旁的聂常俗反应,余曙便是丝毫不带犹豫地直接跳了下去。
看着一个两个将外面这么一群麻烦全交于自己,聂常俗直叹了好长一口气,他最后瞥了一眼,随即扇着细扇缓缓走开,叹息道:“可真是太欺负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滑动着,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耳边不断传来的呼呼作响却让他们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下滑的速度特别快!
不断的下坠感让贺南温有些心闷,隧洞中,吴川那凄厉的惨叫声让她几次都想模糊的意识不断清醒。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猛烈的风刮得脸有些疼,但她很快便发现下滑的隧洞壁不再是一片黑。
贺南温低头往下看去,只瞧着下面是隧洞的出口,亮光便是从那里面照进来的!
可两人已经下坠了许久 若是此刻直接落在地面,保不了落得一身残废回去。
贺南温眼神一紧,不断下滑的同时伸手拿符迅速朝下扔去,符咒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一大片绿丛。
只听她嘴中不断念咒,手中逐渐生出长藤,而下一秒,它们便是有意识地往出口袭去,一层一层地在隧道内形成网。
通过手上绿藤的摩擦与每层网蔓的不断阻碍,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此刻下滑的速度降低了许多!
最后,只听嘣地一声,满天绿叶向上飞扬。虽然有绿丛充当垫板两人都并未受到大伤,但猛烈的坠落感仍然让他们暂时昏迷了过去。
意识模糊中有听见踏脚走来的声音,贺南温努力抬头看去,有一名暗紫色衣衫老者在她跟前蹲下,他朝她伸出手似是想要将她拉起,而就在她刚伸出手时,那老者却像是化为了一缕白烟,瞬间消失了。
视线模糊不清,只瞧见一道身影朝她快步走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围满是叶子在耳边发出的沙沙声,再次睁开无力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厚的肩膀,她似乎被别人背在身上。
这种感觉有股莫名的熟悉……
贺南温努力动了动身子,而一旁用手扶着腰的吴川正巧见她醒了过来,他忍不住讽刺道:“呵,你还知道醒啊,我还以为你就此摔死过去了呢!”
听着他说话,这时的贺南温已经近乎清醒,她挣扎着想要从背上下去,“放我下去。”
闻声,前面的余曙不知怎的犹豫了片刻,而下一秒,他便是淡声开口说道:“这周围都是机关,你下去后要小心。”说着,他轻轻蹲下。
贺南温从他背上下去,只瞧着她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全身活动自如,但做起大动作时仍旧有些疼痛,尤其是腿部,又麻又酸痛。
“放心,我会注意。”她回道。
见她并无大碍,余曙不紧不慢地移开目光。可这时的吴川却是逐渐不屑,“哪有什么机关,我之前来这里时还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小题大做。”
贺南温听便不做掩饰地白了他一眼,她不理会吴川的话眼神不断朝着周围观察,沉声说道:“那还劳请您带个路?”
正说着,最前面刚好是五个路口。
两人的目光一前一后地落在吴川的身上,等待着由他带领着两人找到百神鼎的位置。
见状的吴川皱了皱眉,装作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样上前打量起了这五个洞口。他先是走到最右边,拉长脖子瞧上了几眼,接着又往左依次重复这一个流程。
只瞧着他犹豫了半晌,忽然又似下定决心了般径直站在了左边第二个洞口,随即开口道:“走这边。”
面对他几乎算得上是随性的判断,不远处的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他不靠谱。但相比较两人而言,吴川毕竟是在古奉生活多年,应该或多或少也知晓一些古奉的做事习惯。
而看着这并不靠谱的吴川,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