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便,一旁的贺南温不由地白眼一翻,弄了这大半天,竟是打算要我们担钱。
此刻生怕被带走的胡平否忙看向三人,焦急道:“你们找我何事,只要愿意救我,除了杀人放火,但凡我知道的定是全盘托出!”
见他如此,贺南温倒也没扭捏,只听她直言道:“我想知道白未茗与魂石的事情。”
闻言的胡平否满脸意外的看着他,他沉下脸开始犹豫起来,可催债的人却是等不及便要将他拉走。
最后,只听他似妥协地叫道:“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
听罢,胡康不由的一阵得意起来。
这时余曙缓缓走上前,伸手便是往兜里掏出一个钱袋。
一旁的贺南温自然不能再让他替自己破费,只见她快步走在余曙前面,下一秒则是拿出一个装满银子的重重的袋子放在那老妈子身前,开口道:“拿去,只会多不会少。”
见状,老妈子喜笑颜开地一把接过,她朝身后的几名粗汉抛去一个眼光吩咐他们将人放开,笑道:“哎呦,可真得多谢这位姑娘了。”
老妈子一行人离开,房间内一下便宽敞了许多。
胡康上前扶起瘫软在地板上坐着的胡平否,却反被推开,胡平否气势汹汹地看着他,质问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竟然对师傅见死不救!”
“我哪有见死不救,先前要不是我开口,你早已经被拉出去大卸八块了好嘛!”胡康委屈着反驳道。
听便的胡平否冷哼出一声,一语直道出他的算盘,“你早跟他们做了交易,只不过你知道我对你们的事大多不管,要我帮你还账断不可能,你只得找机会让我同他们交易一把了。”
计划被全盘说出的胡康轻笑出声,他自顾自地扶起胡平否, 直接承认道:“师傅果然对徒儿甚是熟悉,徒儿做啥师傅都能瞬间猜到。”
胡平否顺着他的手站起,慢慢往床榻上走去,吸了吸气,随即看向不远处的三人,目光在贺南温的身上停留了几顺,既而张嘴打趣问道:
“你倒是分外有趣,怎么会有人来打听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脑子撞坏失忆了?”
此话一出,几人的目光皆相朝她看去,胡康勉强笑出两声,不由摆手在他面前扇了扇,无语道:“师傅你还没醒酒呢?还是说你对当年的事情根本记不清了?那白未茗死了差不多快百年了,尸骨恐怕连灰都不剩。”
“她的名字叫贺南温,你别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就胡言乱语。”
胡平否一把打下在眼前晃动的手,表情烦躁:“我曾经跟你说过白未茗是一位绝世美女,在你师傅这看遍了天下美女的眼中还能排得上号的人怎么也得足够让人印象深刻吧。”
“最开始我便发现她了,长得这么一张脸,跟那白未茗像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一样,我怎么可能认错!”
说着,胡平否便是皱眉再次打量着贺南温,沉下心缓缓说道:“但你别说这姑娘跟白未茗还是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胡康双手抱胸无奈问道。
只见床榻上的人盯着贺南温出神,片刻过去,便是凝眉回忆着说:“白未茗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气质干净纯粹,而她反倒全然不同,一身戾气太大了。”
“没以前的白未茗好看。”
最后,他只得了这一个结论。
胡康瘪了瘪嘴,正想开口让他道出正事。
一旁的贺南温却是嗤笑着上前一步来到跟前,她双手背在身后,眉眼舒展似是带着笑,“看不出你对她如此熟悉啊,那便是最好不过。”
正说着,她脸色一下冷了许多,接道:“把你知道的有关白未茗与魂石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可没有什么耐心。”
瞧着她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胡平否不屑啧了一声,随即缓缓道来,
“那时候我也不过十岁多,也是跟着我师傅四海游历,本来我们的生活很平淡,而至从遇见她,我们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也真是奇了,两次见面,都是在这青阳城。”
“师傅被称为百晓生,我有如今之见识也全离不开他的教导。只记得那时我们被白未茗找到,她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可知有将魂石吸入体内的方法’……”
一间只算得上普通的木头房子内,浑身雪白的女子持剑笔直地站在两人身前,她拿下遮挡面孔的斗笠,少时的胡平否与另一个孩子小心看去,那小小的眼睛也不由地睁地很大。
那斗笠之下有着一张能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一张脸,她迎着风雪而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雪。屋内炭火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那美得满是疏离感的脸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柔气。
“百师傅,您知道如何能将魂石注入进身体里吗?我需要它帮我做一件事,不管是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或许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她的声音明显沙哑许多。白未茗眼神真挚,尽管一身薄衣冷得打颤也一直站得端正,似乎是对心里的某件事下定了不可改变决心。
百晓生被她的这一份执着所打动,他也知或许往后的自己会因此让自己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双腿的两个孩子,做事只论心的他还是答应了白未茗的请求。
“我可以告诉你将魂石注入进身体的方法,但这事并非一日能成,你所要遭受的痛苦折磨巨大,你真的做好打算了吗?”
他神情悲哀地说着,“且不论以前从来没有过魂石注入人体的说法,对此我也不过是有一点头绪而已。就算你真的扛过了那段最痛苦的过程,但你往后余生或许都会受到魂石妖性反噬影响,成为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百晓生说便叹气一声,“凩嶱之变已成定局,何不忘记仇恨重新开始。”
闻言的女子握紧了手中的纯白长剑,她睫毛微颤盯着身旁的炭火出了神。片刻过去,只见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勉强苦涩,“被他算计的并非只有凩嶱,狐族难道又不无辜吗?”
“可魂石在你身体越久,你便越会被它夺取心智,到时候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能做些什么?”
“我的目的,只是夺了他性命,至于后面的事,自然有人会介入。”
她话语坚定,微微昂头,常人只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坚强与果敢二词,而百晓生却是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只觉悲凉。
他的心中不免惋惜,诸多劝导的话随着这一声叹息消散:“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便现在开始吧。”
此刻,抱着大腿的胡平否抬头望了望,百晓生弯下腰告诉他们二人出去堆雪人,可年纪尚小的孩子对陌生人难免害羞紧张,两孩子则是更加抱紧摇头不愿离开。
白未茗见状缓缓低下身子,只瞧着她在一个灰色钱袋面前念了句咒语,下一秒,便是有一串糖葫芦出现在两人身前。
他们咽了咽口水,贺南温笑容浅浅,将糖葫芦递到两人跟前,温声说道:“姐姐想要跟你们做一个交易,我呢给你们一串糖葫芦,你们就帮姐姐推一个小雪人,然后我拿回家送给我妹妹,好不好?”
此时的两个小孩太有看了看百晓生,见他默许,胡平则是率先出手一把接过糖葫芦,紧接着又拉住另一个更加胆小的孩子笑着冲出了房门外,大声道:
“我们一定会给姐姐做一个漂漂亮亮的雪人,保证让姐姐的妹妹开心!”
后面一连着半月的时间,白未茗都会给他们带各种吃食,有时是糖葫芦,有时是蜜饯果脯……因此我们两个小孩每天都等着她来,期待着她这次来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
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们对白未茗的陌生感也逐渐减少。
白未茗性子平和,她很少笑,但每次浅浅勾起唇都很漂亮。
每次她都会习惯性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关上门后与师傅单独在屋,屋内时而能有黑气传来,时而能听见她似强忍着的痛苦的呻吟。
一般这个情况都会持续两个时辰,而每次白未茗打开门出来时,便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她整个人与先前不同。
她的脸上满是汗珠,黑气似是要将她整个人包裹,她浑身是血地倚靠在门梁上,双手抱着头似在强压着某个可怕的东西。
每每到这个时候,百晓生都会吩咐他们赶忙端来一盆冰水浇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眼眶中的红色渐渐褪去,方可停止。
可越到后面,白未茗身上的黑气便越发汹涌,有时甚至就连十盆冰水都无法将她浇醒,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尽量唤醒她的神智,让她能在短时间内更好的控制体内的那个东西。
直到最后一天,这天与以往都不同,这次的白未茗并不是自行从屋内走出,而是一把将百晓生打飞出去撞开了房门。
看着躺在地上的师傅,两个小孩赶忙上前去扶,他们害怕地看着红色瞳孔的白未茗,一身雪白的衣衫已然被染成了黑红色,她那纤细好看的双手也变成了锋利无比的黑爪!
已然是一个半兽半人的样子。
只见身旁的百晓生一口鲜血吐出,嘴中大声唤道:“白姑娘,醒醒!白姑娘,快醒过来!”
此刻的白未茗径直跳下,她缓缓朝三人走来,那踩过的雪地发出沙沙的声音,留下一片黑灰色的脚印。
百晓生将胡平否与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护在身后,嘴中仍旧念道:“醒醒!你一定要学会控制它!”
白未茗朝三人迅速走近,她挥起爪子便是一把抓住了那个男孩,一瞬间,男孩的肩膀处红透,一滴血顺着他的手上流下。
还不等一旁的百晓生动作,白未茗则是动手准备杀了那男孩!
“住手!”百晓生急道,“阿远!”
胡平否被吓得闭紧了眼,可片刻过去,他的鼻中却并未闻到想象中的血腥味。他胆怯地睁开眼,朝着那个方向害怕看去。
只瞧着白未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的一只看上去正常的手此刻死死抓住那一只利爪,咬紧牙关看上去十分痛苦。
仿佛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恶魔,而此刻,白未茗正用尽全力在对抗压迫着那个魔!
底下的百晓生见状赶忙强撑起身子将胡阿远从白未茗的手中夺回,带着两个孩子躲进屋内,连忙嘱咐道:“平否,看好阿远。把伤口捂住,我去去就来!”
还不等受到惊吓的胡平否说话,百晓生便是急冲冲地跑了出去。
屋外,白未茗仍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百晓生快步上前,动作迅速在她的身上连点上几道穴位。
此时的白未茗半跪在地上,她剧烈晃动着脑袋,浑身黑气渐渐在她周边燃烧般消失。百晓生强撑着身子站在她身前,捂胸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白姑娘,你出师了。”
几滴血从她的嘴角滴落,抬眼瞧去,那血竟是异常的黑色!
白未茗用手擦掉嘴角的血,深吸了一口气皱眉起身,只见她颤抖着双手抱拳朝百晓生重重鞠了一躬,只说了一句话,
“多谢……”
听着,不知怎的,一阵心酸。
此时躲在屋内的胡平否轻轻推了推躺着的胡阿远,可始终没得到回应的他不由开口呼唤。
只见胡阿远面色发白,眼周与嘴巴都呈现暗灰色,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
“阿远!”他大喊,双手不断推搡试图唤醒那个倒在地上面露苦色的孩子。
站在屋外的两人闻声迅速跨进了屋,百晓生扶住胡阿远便是把脉,只瞧他面露难色,眼神复杂地看向了白未茗。
白未茗恢复神智后也深知是自己无意中错伤了他,便是满脸担心与愧疚。百晓生目光传来的同时她上前一步,急忙问道:“我该怎么救他?”
闻言,百晓生为难地低头看了眼禁闭着眼十分痛苦的胡阿远,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阿远这是中了你的爪中的黑气,如今黑气正在全身流通,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被吸尽精气而死。”
白未茗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由地凝眉打算着什么。
而这时,底下的胡阿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百晓生叫喊着胡平否同他一起将胡阿远死死摁住,继而大声说道:“你需要将他体内的黑气吸至进你的身体里,但你一定要控制住力度,千万不要将阿远身上本该存在的人之精气给一同吸出!”
还不等白未茗反应,百晓生则是盘腿而坐先一步将胡阿远靠在自己身上,他伸手握住他的两边手掌,紧接着闭眼将真气流通进他体内。
而这时,白未茗迅速出手,只瞧着她的手掌隐约间能看见一只只黑爪,随着胡阿远身上的黑气逐渐被吸进身体,她头痛欲裂,那感觉就像是要爆炸开了一般!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吸出,白未茗的双眸在此刻再次化为红瞳,或许是感知自己身为人的意志逐渐薄弱,她迅速伸出拳头,凑到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胡平否明显被这一幕吓到不敢动弹,直到身旁百晓生渐渐转醒才回过神来。
此刻,师父与白未茗已经站到了大门外。定了定心神的胡平否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两人面对面,如今的白未茗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比,仿佛一阵雪风便会将她吹倒。
只见着她面色凝重严肃,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同百晓生说了些什么。
而胡平否也是第一次看见师傅表露出那样的神情,也是第一次看见师傅如此认真庄严地朝一人鞠躬!
“这白未茗到底是何人,怎会跟狐妖与凩嶱扯上这么大的关系?”沈怡歌忍不住问道。
闻声,胡平否不由看向窗外的天,忽然感慨起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时间一去不复返啊。”他转头看向几人,开口又道:“白未茗随母族白姓,是叶一玄的孙女,是真真正正的凩嶱千金,那个时候江湖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之骄女!”
“现如今的小辈竟都没有听过父辈谈及起她,倒真是……”他摆头讽刺似地笑出了声。
而反观对面的贺南温与沈怡歌却是一人皱眉一人震惊。
白未茗是凩嶱的人,为何自己从未听父亲谈及过?
“不可能,我在凩嶱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凩嶱世世代代便是姓沈,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姓白或姓叶的!”
这时,一道有些打量的目光看来,胡平否眯了眯眼,有些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凩嶱的人?”他上下瞧了一眼沈怡歌,忽然恍然大悟起来:“你是沈冯之女!”
此话一出,偌大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被他这么盯着,沈怡歌下意识地竟想要推开门逃出去!
胡平否眉心皱得越来越深,如鹰般的眼神看着房间内的两个女子,心中狐疑万分。
不可能啊,若真是沈台的孙女,如今站在他面前之人的性情应当受魂石影响变得狠毒凶恶,怎么可能看上去还如此无害?
那个人的余生不都是在研究着如何将魂石为己所用吗?难道失败了?
正想着,他的目光则是忽然瞥向一旁的贺南温。
那这个跟白未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百年时间过去,遭受魂石百年侵蚀的白未茗怎还会如此鲜艳年轻?
难道她当年并没有死!
可是,魂石呢?那块魂石现如今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