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过……太阳了。”
地狱谷漫天都是硫磺浓烟,他至死也只是见过斑须佐撑起的蔚蓝色的天罢了。
而今天,是泉奈自获得秽土之躯以后,第一次走出了地下实验室,跨入了这熟悉但又陌生的木叶。
仿佛木叶建立就在昨天……
他如今的秽土躯用的是扉间的查克拉,所以很轻易地穿过了水户的感知结界从别处进了木叶。
他用消耗查克拉极小的变身术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慢慢地走着,一路上,听着商贩的吆喝声,听着不同忍族忍者之间称兄道弟,笑谈着生活,看着路边你追我赶的孩子……
“真……”
不可思议。
尼桑……这就是曾经你想看到的吗?
但如今呢,尼桑你又在想什么,在干什么,在哪里,是否孤身一人,是否……
尼桑,尼桑,尼桑……
泉奈唇角上升了一点弧度,然后又缓缓落了下来,敛去眼底的情绪从这和平的地方缓步走过。
直到走到那个混蛋千手白毛和自家可爱的妹妹的“家”(咬牙切齿音),泉奈抬着手,迟迟没有敲响大门。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赤?,他当初走的时候,赤?似乎对他说过让他“早去早回”,但是呢,他竟“一去不回”了。
赤?再次看见他会作何反应,会哭吗,哈哈,不会吧……
但是,他为什么有点想哭。
秽土转生不会流泪,但哥哥会。
“咚,咚,咚——”
泉奈轻轻地扣响了门,然后他退后半步,解除了变身术,紧绷着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只好绷着脸等待着自己的妹妹前来开门。
但……并没有人来开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泉奈微微皱眉,按扉间走之前所说的,赤?今早上就该回来了,他还特意在午饭时来,她这个时间应该不在火影大楼才对。
他不知道的是,赤?确实是早上回来了,但只回来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和在屋里的纲手和卑留呼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在门口等扉间回来,与不是走村口进来的泉奈完美错过。
“去哪了?”
泉奈皱着眉想着,他如今的秽土之躯什么力量都没有,感知力也可以直接忽略不计,根本不能在这个偌大的,已经不熟悉的村子里不惊动别人精确地找到赤?。
就在泉奈要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
“叔叔,你是来找爸爸或者是妈妈的吗?他们现在都不在家,可以请您改天再来吗?”
小孩子清脆而有礼貌的声音传来,里面夹杂着几丝抱歉和害怕,但他还是能强装镇定地说着。
泉奈止住步子,回过了头。
那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发,在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子的红眸小男孩,他正抬着头认真地看着泉奈。
只一眼。
泉奈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千手……卑留呼,对吗?”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尽管这个孩子完美继承了某个天生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千手白毛的特征……啧!
“是的!”卑留呼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对这个陌生叔叔能叫出他的名字而感到高兴。
既然认识他,那么这一定是爸爸妈妈的好朋友!就像天铭叔叔,鹿辞叔叔那样的吧。
“我可以叫你小卑吗?”泉奈蹲了下来,摸了摸卑留呼顺滑的白色头发,笑眯眯地说。
“好呀,其他叔叔都这么叫我的!”
“是嘛……小卑,我是你舅舅,你妈妈的哥哥。”
“哎?难道是崇舅舅!妈妈说过,崇舅舅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但是……”卑留呼一脸怀疑地看着泉奈诡异的黑色眼睛。
泉奈愣了一下,连摸卑留呼的手都停住了,丝毫没感觉到卑留呼正试图逃离这个假扮他舅舅的糟糕大人。
“……你应该还有其他舅舅吧?”泉奈有些复杂地问着。
“有啊,凛人舅舅,妈妈说还有泉奈舅舅和斑舅舅,不过他们都去了很远的地方。”卑留呼往后退了两步,有些警惕地看着连这都不清楚的怪蜀黍。
明明天铭叔叔和鹿辞叔叔都知道啊!
泉奈看着与自家妹妹和那个混蛋性格一点都不像的小家伙,突然笑了,“那就是了。”
真有趣。
也算是“阴阴得阳”了。
“小卑,你妈妈呢,舅舅有事找她?”
见这个假扮自己舅舅的怪蜀黍又问起自己妈妈在哪,他才勉强压下心里的警惕,毕竟他妈妈可是最强的,连爸爸都打不过妈妈,所以这个看着就很弱的叔叔也不可能打过妈妈。
所以得出结论,他确实有事找妈妈。
“妈妈早上的时候还在村子门口等爸爸,但是团藏哥哥他们回来找妈妈有急事,妈妈让我和小纲先回家了。”卑留呼想起中午在水户伯母那里吃过的明明和爸爸做的一模一样但味道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点心,有些唏嘘,“妈妈很早之前就出去了,应该是去接爸爸了,所以叔叔可以明天再来吗?”
叫舅舅是不可能的!
“出去了?急事?”泉奈皱眉。
能让赤?也急匆匆出去的事?
“我知道了,小卑你先回家吧,舅舅明天再来。”泉奈笑眯眯地看着卑留呼走进了家门,等到大门关好之后冷下了脸。
“得找人问……”
泉奈这么想着,但突然间,他的动作就僵住了。
因为……
他的身体正在崩散,从手指开始,化作秽土碎屑,缓缓地随风飘散而去,一点点地化作空中的流屑。
“该死!秽土转生在解除?!”
“千手白毛,你在搞什么!”
泉奈瞪大了眼,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朝着村外冲去。
“你在云隐签个和平协议,你……”
“秽土转生·解!”
他迅速结印,终于在灵魂要回归净土的时候终止了崩散的秽土躯,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他迟早会回归净土的事实。
扉间的秽土转生之术是会因为施术者的死亡而解散的,还不是后世大蛇丸他们改进的那种,而现在泉奈尽管暂时脱离了扉间的控制,但没有查克拉的他也撑不了太久。
他,要去看看!
该死的,千手白毛!
你要赤?和卑留呼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是个混蛋!天生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
……
此时。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赤?正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着,她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致,但,再怎么快,恐怕也……
团藏他们全速赶回来用了一天一夜,赤?可以压缩到一个白天,但那又如何!
她赶得到吗,她能找到吗?
他往哪里去了!!!
他不可能往木叶这里跑,他到底往哪里去了?!
苍青色的血管脉络在她的眼角崩起,可是在她的视野里根本找不到扉间的查克拉痕迹。
这要她怎么找,这个忍界明明很小,但在此刻却无比的大,大到她根本不知往哪里走。
她明明都到了满目疮痍的汤之国境内,但这里除了一群云隐以外,哪里有什么扉间的身影。
“千手扉间在哪?!”
赤?阴沉着脸,猛地掐住一个跪在地上神色疯狂的云隐忍者,但也许是处于暴怒的边缘,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那人的脖子在她的手下如同泡沫一般,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人就彻底断了生息。
在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就这么断送在她的手里。
赤?本以为她会癫狂,但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很冷静,也很冷漠。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不往木叶跑,你到底,你到底,你到底!”
“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是觉得我处理不了,还是担心木叶!!!”
“千手扉间!”
“你到底,你到底……”
最后赤?是在汤之国东海岸线找到他的。
说来也是笑话,水遁忍者死在了海边,忍界第一神速却因为速度太快而不得不放慢速度让别人能追上他,不然就无法为日斩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他可以回木叶,他也可以去白帝城,但他到底为什么要往两个都相反的地方跑。
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不会觉得他很体贴吧,他不会觉得他都是为了他们吧,他不会觉得自己尽了自己的职责吧?!
“千手扉间。”
赤?很平静地坐在了他尸体的旁边,眺望着那海天一线的地方,海腥携带着血腥气一股脑地被风卷席着远离他们,同时远离的还有那些还未离去的云隐军队的残肢断臂,漫天的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地面。
夹杂着有些没有搅碎的血肉块……
赤?脸上带着和以前一般无二的笑容,缓缓吐出一口气,伸出双臂将扉间的尸体轻柔地抱进了怀里,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将他已经凉透的血全部浸染到了她的身上。
肮脏的血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赤?厌恶地撑起无尘之地,却又在看向扉间的时候恢复了温柔,无比虔诚地让扉间的血缓缓染红她白色的袍子。
这是最肮脏却又最美丽的鲜红。
是和扉间红宝石眸子一样的色彩,也是她在此刻最厌恶却又最喜爱的颜色。
“你说,就是这群东西杀了你吗?不是吧,但是杀了你的人好像逃了呢……”
“你连互乘起爆符都用了,他们恐怕也离死不远了吧。”
“他们说应该是金角和银角?是他们吗,他们凭什么啊?凭尾兽吗!”
“也怪我,我没有和你说过,尾兽玉那东西我可以防住,无论多少打来木叶,我都能防住的。”
“你不问,我也不说,我为什么不说呢,原来,我应该说的,这么说来,似乎都是我的错。”
“还是你太惯着我了,你太尊重我了,也太瞧不起我了。”
“扉间,你也真是的,真不小心。”
“说好了让我在木叶等你回来的,你就是这么骗我的?”
赤?抱着扉间一句一句地慢慢说着,她没有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焦急,没有悲伤,仿佛只是寻常妻子对没有在和她说好了的时间回家的丈夫抱怨似的。
她很冷静,很冷静,冷静到她有些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没有下次了,你知道吗?”
赤?抱起了扉间,带着他回了木叶。
当她远远看到木叶的时候,那种嫉妒的让她发疯的情绪疯狂地上涌着,以至于她根本不愿再靠近半步,只是抱着扉间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
“千手扉间,你看,那是木叶,比起我来更让你担忧的木叶,美吗?”
“它凭什么啊……”
“明明你是我的,它凭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是受够了。”
“解。”
赤?莫名其妙地大笑了几声后恢复了冷静,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龙血封禁。
她真是受够了,她忍了太久了。
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忍这么久,凭什么让她忍这么久!
他有什么资格,这个世界有什么资格!
“千手扉间,最后一次了。”
“真的最后一次了……”
赤?呢喃着,将扉间放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金角银角?
不,管他是谁,接下来她谁也不会放过。
不,干脆,掀了这个世界吧。
她忍了这么久了。
要问理由的话——
那就是:她想这么做,那就这么做吧。
你陪了我多少年?我就该偿还你多少年,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偿还。
赤?不知道的是,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蛾子。
一辈子没有见过光的蛾子,遇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烧掉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只是想要那光。
那道还有机会重新点燃的光。
……
她时隔很多年再次踏入了自己的精神宫殿。
“嘀嗒——”
有水珠落入水中的声音。
不是雨,精神宫殿里怎么可能会下雨呢?
别开玩笑了。
赤?缓缓抬起脚步,仿佛脚下承载着千斤重担一般,艰难而又缓慢地向前挪动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如此沉重,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那纤细的身躯之上。
随着她一步步前行,令人震惊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她的精神体竟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这些裂痕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紧接着,从那些裂痕之中,暗红色的火光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阴暗的空间。
这一切的根源,皆因那被青铜与火之王。
这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已经被封存得太久太久,如今突然解封,其蕴含的诅咒以及狂暴之力瞬间被激发到极致。
要知道,这份力量本就不属于她。
即便它的原主人——诺顿和康斯坦丁心甘情愿地将其赠予她,但她却始终无法真正掌控住这股强大的力量,并非因为诺顿和康斯坦丁过于强大,亦非赤?自身太过弱小,事实恰恰相反,正是由于赤?本身的特殊性,以至于她无时无刻不在本能地排斥着自己身为龙王的身份和龙血的力量。
她的灵魂正在剥离着什么。
赤?不知道也懒得思考。
精神宫殿里很安静,往常只要她一进来必会和聊天的白门之主这次一言不发,整个精神宫殿里只有她的脚步声。
不紧不慢,不争不抢,每一步都十分坚定,直至她走到白门之前……
“铮————”
伴随着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剑鸣声,白门之前那排列整齐、形态姿势各异的六把七宗罪刀剑突然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集体发出嗡嗡的鸣叫声。
这些形态各异的武器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的剑身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正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话语。
有的刀剑似乎在急切地劝阻着什么,声音低沉而焦急;有的则像是满怀期待,发出欢快而兴奋的鸣叫;还有的刀剑如同在愤怒地咆哮,其声震耳欲聋。
然而,身处这一片嘈杂之中的赤?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很冷静,很冷静……
只见她缓缓地抬起右手,首先,她握住了那把象征着懒惰的刀剑,毫不费力地将其从刀鞘中拔出,随后随意地向旁边一丢。
紧接着,暴怒之剑也被她以同样的方式拔出并丢弃。
暴食、贪婪、色欲……一把接一把,赤?有条不紊地将这些七宗罪刀剑一一取出,然后毫不犹豫地扔到一旁。
每一把刀剑被拔出时所发出的声响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充满紧张与悬疑氛围的交响曲。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把代表着嫉妒的刀剑还留在原地。
就在赤?即将伸手去拔取它的时候,一只苍白如雪的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手边,并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像是阻止她一般。
【你在想什么?】
【不,换句话说,你想做什么?】
赤?抬眼,冷漠地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
那是个穿着雪白拖地长裙的女人,看不模样,却能看清她一头银丝如瀑,垂下,蜿蜒,看不到尽头,细细看去,能看到她只是从白门之中渗透出来的虚幻之影罢了。
“自然是在做如你所愿的事。”赤?此刻再也不顾忌白门打开会怎么样了,“打开这扇门,不是你一直想要我做的事吗。”
【的确如此。】
“那就滚开。”赤?垂下眸子,继续去握住那最后一把名为嫉妒的刀。
【明明不需要打开这扇门吧,明明青铜与火之王也……】
“我等不及了。”
赤?轻声说道。
【你知道吗,我有多希望你打开这扇门我就有多希望你永远打不开它。】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你……】
〔真可笑,你打开这扇门的目的不该用在这么一个注定会死去的人类身上,这显得你很蠢!〕
就在白裙女人说着什么时候,一股黑色雾气开始在精神宫殿里蔓延开来,最后仿佛是按照白裙女人的模样变成了个黑裙女人。
但祂的声音依旧是雌雄莫辨,或者是,祂本来就没有性别的划分。
赤?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身前的两道人影,她并没有说话。
而是……
拔出了嫉妒。
一瞬间,精神宫殿开始动荡。
黑白二人似乎根本没想到赤?会如此决绝,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卡住了。
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千万年了,这次我要———彻底地跳出既定的命运!!!我最恨别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凡我失去的··……我要亲手一件件拿回来!!!!〕
【拔出来了啊……也罢,我终于……自由了。】
随着她缓缓睁开眼睛,“血红的黑暗”被她的瞳光照亮,她的眼底仿佛流淌着熔岩,她望着天空又俯瞰脚下,在扫视着这个地狱般的世界。
面如冰封,而又君临天下。
这是王的苏醒……
只听,她缓缓开口:
【中庭之门。】
……
蛙鸣声中,一阵叹息落下。
“羽衣,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