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讥笑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贴着皮肤的黏腻水渍……
翁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高中时光。
她和某个男生说了两句话就莫名成了“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那时她性格内向,朋友也不多,对于这种事她选择置之不理。不过谣言并没有因为她的冷处理而消失,反而越传越广,越来越离奇。到最后,她甚至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明里暗里告诫她不要乱处男女关系。
她解释了半天,却是越描越黑。班里的同学就像规定好了一起孤立她。谁也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做同桌。她的座位抽屉里总能收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信件。然后又变成她的新谣言传出去。
这些没有放在明面上的霸凌严重干扰了她的学习。高二分班考试后,她被分到了理科最差的班级。
新的同学并没有给她带来新的生活,反而比过去还要难过。这些学生除了一小部分是转校生,其余的,家里几乎都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他们不用专心学习,所以有足够的精力“折磨”她。
他们给她起各种难听的外号;用手机拍视频,截取她最丑的照片互相发短信取乐;她原本顺直的长发总被他们粘上嚼过的泡泡糖,无奈之下只能剪成短发……
她告诉老师和家长得到却是一句——“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第一次将她堵在女厕所,上手打她的就是班里那个染红头发的男生。他说他是给她女朋友的“闺蜜”报仇,让她以后不准再“勾引”人家男朋友。接着几个女生上前架住她的胳膊,一个女生拿拖鞋狠抽她的脸。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打穿空了。
最后他们拿出手机拍下她的裸照,并威胁她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赤裸地蜷缩在地上,心里有些想笑。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早就告诉过老师,只是没人信她。
也许是那些人觉得做的太过分,又或者他们觉得这么玩没有意思。第二天,他们主动跟她打招呼,还给她买早餐,说都是误会,以后不会再打她了。
不止如此,为首那个红头发男生亲昵勾着她的脖子,对全班同学说:“以后都不准欺负翁宁,这是我妹,认清了哦。”
对于翁宁的霸凌仿佛真的在那一天停止了,没有人再说些侮辱她的话,也没有人再动手打她。
校园是一个封闭的小型社会,它有着极端的恶与善。学生跳脱不出这个范围内,只能想办法在这里找寻依靠生存下去。
翁宁天真地以为只要和他们做朋友,以后就不会受欺负。但她所谓的“朋友”却只把她当成跑腿小妹;他们找各种借口让她为他们花钱,即便他们根本不缺钱……
时间一长,她成了这个小团体中所有人的“出气包”和“冤大头”。他们对她的欺负全都变成了同学之间的“玩笑”。她提着一大包零食从走廊中穿过,其他班的学生见到她后,总阴阳怪气地跟她打招呼:“哟,舔狗又来帮主人买东西了?”
蹲在厕所隔间的翁宁眼泪不住地往外流。她捂住嘴先是小声啜泣,而后又放声大哭。
霸凌她的人拥抱未来,却把她永远留在那片阴影里。
她曲着手指,推开了那扇隔间的门。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成了明亮的教室,所有的课桌都被堆放在教室后面。两张椅子摆在中央,上面坐着一个红头发的男生和曾经拿拖鞋打过她的女生。他们被绳子束缚着,一动也不能动,在他们身后还站着很多看不清脸的学生。
“动手啊!翁宁!”他们在后面叫嚷。
“杀了他们两个!他们死了也是活该!”
“拿绳子勒死他们,把他们吊在外面,伪造成他们自杀。警察看不出来的。”
翁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条麻绳。
“他们死了,你的噩梦就结束了!”
“凭什么他们过他们的好日子,让你一个人承受心理疾病。如果不是他们,你会因为要接受心理治疗,耽误研究生毕业吗?勒死他们。”
翁宁一步一步上前,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她很是满意他们两人眼睛中的恐惧与胆怯。
原来你们也有怕的时候!她愤恨地想。
她眼睛满是戾气,将绳子一圈一圈地套在那个红发男生的脖子上,然后双手猛地拉住两边的绳子。那人的脸憋得通红,不住乱动,可没等一会儿,他竟然咧开嘴冲她笑,就好像他根本不怕她的威胁。
见状,翁宁又将绳子在手中绕了一圈,加大力度。她恶狠狠地看着那人垂死挣扎的模样,一股报复的快感袭遍全身。她的精神极度兴奋,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卧槽!快、快、救人……这唱的哪出!?”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翁宁回头一看,发现景色又变了。这里好像是……洗手间。
下一秒,她被两个人架着带到洗手间外。
翁宁浑身无力,背后冒出一身冷汗,脖子上传来热辣辣的刺痛,靠墙坐在地上不断咳嗽。
钟天赐上前嫌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就算对我们心有愧疚也不用自杀吧。”
“自、自杀?”她的意识有些混乱。
“我和张宾是听到你的笑声才找到你的。一进来就看见你一边用绳子勒自己,一边笑。气都喘不上来了,还高兴呢。”
“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摸着脖子上被绳子勒出的痕迹。她明明是在勒……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你所见,七号综合楼。我们是想自救结果莫名被抓了进来。”张宾站在她旁边,“这回你相信我们没有说谎了吧?”
“我……这种事……不亲眼见到怎么信……”翁宁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她确实先入为主,将钟天赐与阴影中的那个人重合,坚信他们是霸凌朱华睿才逼得他自杀。然而,即便没有这些主观情感作祟,她也照样无法相信一个学生的死亡能跟鬼神扯上关系。她多年来的生活环境和受到教育不会让她第一时间往这方面想。不过此刻事实摆在面前,她不信都不行。
“我们进来后就想报警,结果你看……”张宾拿出手机,展示上面无服务的提示,“外面乌漆嘛黑,我们更不敢出去找路。接着就被他们抓了。”
“被谁?”翁宁警觉道。
“楼里那些……就是……”钟天赐别别扭扭的,怎么也不想说出那个鬼字,“一些类似人但又不是人的东西。”
翁宁听得一头雾水。
“是鬼。”张宾沉声道:“我们还见到了朱华睿,他就在楼上……被别的鬼欺负得很惨……他们还想对我们下手。”
“然后呢?你们怎么逃出来的?”翁宁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钟天赐蹲在她旁边说:“在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大姐头一脚把门踢开,你是没见,那块门板都飞到教室后面去了……他们那些,你懂的,见势不对,立马跑了。大姐头就很贴心地说让我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不要干扰她做事。我们就下来了,也是碰巧遇到老师你‘自杀’,顺手阻拦你。”
翁宁:这话叫贴心吗???
张宾也蹲下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将翁宁夹在中间,然后每人牵起她一只手。
“做什么?”翁宁不明所以。
“翁老师,老实说我们现在看你还是不爽,想起那些事我还是恨得牙痒痒。”钟天赐说:“但现在不是清算我们个人恩怨的时候。等出了这里,我们再说我们自己的事。目前我们要彼此信任,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你同意不?”
翁宁点头。
“你感受到我们的体温了,我们是活人。你的身份,我们也证实了。”钟天赐松开手,“刚才下来大姐头跟我们说,那个东西……不会直接伤害人,它们只会弄出一些幻觉让你自己伤害自己,所以一旦发现不对劲,我们就把眼睛闭上,耳朵堵上,不上它的套。
我们三个互相监督,要是谁出现了什么反常现象,及时提醒对方。只要坚持到大姐头忙完,事情就彻底解决了。怎么样?”
“好。”张宾和翁宁异口同声地说。
身边多了两个人,翁宁的心也踏实了不少。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两个她看不上学生所救,一时感情很是复杂。
“对了,翁老师。”张宾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提起这件事,翁宁又有些激动,“还不是那个女人,把我和你们导员……坏了!”
她猛地站起身,“你们导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