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站起身,朝邢泽勋和宋清如鞠了一躬:
“邢伯伯,宋阿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弄得夫妻生了猜忌。对不起。”
邢烈把她拉回来:“不关你的事,那种情况,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爸,任何人都会这么怀疑。”
邢泽勋嘲讽地看一眼老婆:“不怪你,连一起生儿育女的枕畔人都不信任我,怎么能怪你怀疑我?”
宋清如被刺了一刀,忍不住嘀咕:“当年你对那个黄百合那么好,而且白梨又说她生父的名字带着一个‘力’字,这么巧,能让我不怀疑吗?”
邢泽勋气笑说:“我今天就再说一遍,我对白梨妈妈好,那是因为她救了我爸,我看她一个外地女同志,一个人大着肚子在江城,孤苦伶仃的,我照顾一下恩人,有错吗?至于她妈妈寄信给一个名字里有力字的男人,更就是巧合,我喝凉水都塞牙,就这么倒霉,背上了这口黑锅,有什么办法?”
白梨诚恳地道歉:“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宋阿姨,您别生邢伯伯的气了。”
邢烈望向宋清如:“妈,你也生了爸这么久的气,现在搞清楚了就算了。”
宋清如不吱声,起身回房了。
邢泽勋指着妻子的背影气笑:“你们看,明明她自己误会我,比我还有理了!”
白梨走到邢泽勋跟前,再次道歉:“邢伯伯,是我害您这段日子被宋阿姨误会,对不起。”
邢泽勋叹息:“不怪你,我要是你,也会怀疑,也想弄清楚。至于清如误会我,只能说我们夫妻之间缺少信任,是我这个当丈夫的失责,才会让她这二十年都没放下这件事。这二十年,你宋阿姨一直误会我和你妈妈,这件事一直就是她的心结,就算没有你,这事,总有一天也得爆发。现在也好,彻底弄清楚了,她以后也不会再为你妈妈的事闹了,我倒是还得感谢你把这件事戳穿。”
白梨沉吟了会儿,忍不住:“邢伯伯,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邢泽勋明白她想问什么:“你是想问你的生父究竟是谁,是吗?”
白梨点头。
邢烈也开口:“爸,有什么线索,你就全跟白梨说了。”
邢泽勋蹙蹙眉:
“当年我认识你妈妈黄百合……哦不,应该是白秀秀开始,她就是一个人,当时她已经怀孕了,其实我也关心过,问她结婚没,她只说自己未婚,其他的事,一概未提,我问她是不是被人祸害了,可以帮她报公安,她却说不是。我估计她一个漂亮女同志来省城务工,被城里男人骗了,不好意思说,也就没多问了。”
“后来你妈妈动了胎气,在一医院住了几天,我看她孤零零一个人,去探望她,也没见到有人来看她……哎,也是可怜。当时,我还忍不住骂过,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难道不管她们娘儿俩了吗?太没良心了,还想问出那男人到底是谁,帮她去出头,可你妈妈还是死活不说。”
白梨沉默了须臾:“我知道了,谢谢您。”
邢佳慧拉拉爸的袖子,示意去找妈说点好话。
邢泽勋苦笑,明明自己没错,怎么到头来还是自己哄老婆?
却还是不由自主朝夫妻俩的卧室走去。
邢烈看白梨没做声,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一片濡湿,全是汗,牵着她回了自己房间,让她坐下来:“没事了。”
看到结果的那一刹,压在他心上一个月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他和她之间,再没有血缘关系的羁绊了。
又拉开抽屉,把什么东西拿出来,撕成两半。
白梨一诧,看向他手里的东西,好像是……
是火车票?
“烈哥,这是……”
他眉眼波澜不动:“现在用不上了。”
她瞥一眼火车票隐隐露出一个城市的名字,好像是距离江城很遥远的沿海城市云市。
她脑子一动,顿时明白了什么:“你这是打算带我……私奔?”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是亲子鉴定出来,她真的是邢泽勋的女儿,邢家势必会逼两人离婚。
到时候,他就带她离开江城,去一个遥远的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
难怪他说这事他已经安排好了。
所以他早就下了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开她。
邢烈没回答,表情说明一切。
白梨拉回心绪,又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落寞。
如果邢泽勋不是她的生父,那么,她的生父又究竟是谁?
其实,一个能让妈妈在六十年代就未婚先孕、抛下怀孕的妈妈不闻不问的男人,无论有什么原因,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她根本不稀罕这种亲爹。
她找亲爹,并不是非要认祖归宗,更不是为了找他出来去孝敬……
甚至,她对这个不负责的生父,怀着仇恨。
她想找出这个男人的目的,无非是想问问他:
你到底把我妈当什么?
你知道我妈妈怀着孕回了老家后吃了多少苦,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你祸害了一个女人的一生,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
如果这个男人现在过得风光,家庭美满,她甚至不介意让他众叛亲离,尝尝自己和妈妈尝过的痛苦。
邢烈明白她在想什么,目光一瞥,示意邢佳慧回房,凝视她:
“其实你还没出生,我就认识你了。”
白梨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邢烈说:“你妈妈救下我爷爷那年,我八岁。后来,你妈妈来邢家做过几次客,我记得她虽然人很忧郁,但温柔和气,总是喊我小烈。那时慧慧还没出生,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肚子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说到这里,薄唇边泛起难得的柔和:
“你妈妈看我很紧张又很好奇,拉着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让我自己问。”
“然后我说,肚子里的小宝宝回答我了,是个妹妹,你妈妈笑得很开心,跟我说,要真是个妹妹,就喊我一声哥哥,让我保护她好不好。”
“我说,如果真是妹妹,我一辈子都不会让别人欺负她,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揍得他爹妈不认。”
“然后,你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好像还真的回应了我一下,那种神奇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
白梨没想到自己和邢烈居然有这样的渊源。
原来,在她出生前,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隔着肚皮和他打过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因缘,后来邢烈才会莫名关心她,前世今生都默默帮她。
邢烈看她不说话,怕她听到白秀秀的事又勾起伤心回忆,低沉了声音:
“只可惜,我没法兑现对你妈妈的承诺了。”
白梨眨巴了一下莹莹长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