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天就这样心猿意马地开着车,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排斥林晓曼。
甚至还挺喜欢她。
吴欣悦摇下窗子,感受起扑面而来的凉风,像是想给徐云天醒醒神,又或者是把自己对徐云天跟林晓曼的情感纠葛吹散。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徐云天紧握着方向盘,指节都微微泛白。
“云天,你今天和曼波聊了那么久,她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是关于黑石或许愿吗?”
吴欣悦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徐云天身体一僵,脑海里瞬间闪过病房里那一幕幕场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吴欣悦。
身体某个地方,却硬实了起来。
顿了顿后,他故作镇定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她对之前的事情有些感慨,还说祝福我们,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生活。”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却不争气地红开了,血色一直蔓延到耳垂。
吴欣悦微微侧头,看着徐云天,目光里认真探究着:“真的只是这样吗?你看起来好像很困扰的样子。”
徐云天心里猛地一揪,他不敢直视吴欣悦的眼睛,好在他是司机,理当只盯着前方的道路:“可能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吧,毕竟曾经也相识一场。”
吴欣悦轻轻叹了口气:“云天,我理解你的感受,林晓曼变成现在这样确实让人同情,但她毕竟是个杀人犯,只是我们替她隐瞒了真相,以免当地人找我们这些华人泄愤和追责。但我更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我们俩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吴欣悦虽然同情林晓曼,但同时又禁不住一些恶毒的想法:自己好脚好手,跟徐云天认识最早,感情也最好;怎么可能会争不过一个双腿、左手四根手指截肢,半张脸毁容的林晓曼?
更别提她身上麻麻赖赖,全是地雷碎片造成的伤痕。
新的生活?
徐云天听着一怔。
可新的生活里,能不能有林晓曼的位置呢?
以她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人照顾她,林晓曼最终只会有流落街头,客死异乡这一个结局。
在安哥拉并没有林晓曼的亲戚朋友,阿杜将她养做笼中鸟,也隔绝了她正常的社交。
至于送回国更是没人会接手,林晓曼在护理照顾徐云天时曾不止一次聊起过,自己在原生家庭里是多么不招父母待见。
也确实如此,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从没看到林晓曼跟自己家人亲切地打起电话发起视频。
一次也没有。
他们拿着林晓曼寄去的钱,却对林晓曼嗤之以鼻。
而且林晓曼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给家里挣钱,被卸磨杀驴更符合人性。
徐云天思绪如麻,但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眼下并不是合适的契机向吴欣悦坦白自己的想法。
将来,他想将林晓曼接来照顾。
开着开着,徐云天发现前方,一辆灵车停在了路边。
跟中国肃穆阴沉的丧葬习俗大相径庭的是,安哥拉一般人家过世,死者的亲戚朋友会载歌载舞地将灵枢搬上皮开车后座,然后一路放着音乐唱着歌开往墓地埋葬。
对于生者来说,死者已经去往天堂享福,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毕竟在安哥拉这样贫穷落后,内战方停的国家,人均寿命才四十多岁,能正常死亡也被人们理解为享福。
安哥拉被葡萄牙殖民了约500年,很多当地人早已受洗信起了天主教。
然而,这辆灵车上的光景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死者亲友们正争先恐后地弃车而逃,他们大喊着土话和葡语,发足狂奔,尽量远离灵车。
徐云天和吴欣悦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多次经历类似的危机,让徐云天直接一脚油门,飞速驶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车子刚驶出一段距离,他们就听到一声巨响从灵车的方向传来。
后视镜里,一股紫色烟雾从灵车中冲天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那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扭曲着、翻滚着,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好在,它并没有追来。
“这什么情况?” 吴欣悦惊恐地问道。
徐云天紧紧握着方向盘,脸色凝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们赶紧回项目部,告诉鸠婆他们。”
他们加速向水泥厂项目部驶去,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心中满是不安。
关于黑石,由于项目部遗址已经被安哥拉军方控制,短暂休养了两天的徐云天大费口舌,还给大兵和管事的军官都塞了不少美金,才终于得到一个进入搜索自己原宿舍的机会。
不过,只有15分钟可用。
宿舍大部分墙已经塌了,林晓曼当时的破坏力可见一斑。
满地都是杂物,残渣和碎片。
当然还有已变色的血迹。
抽屉竟然奇迹般地没坏,只是锁变形了。
费了一番劲砸开锁后,徐云天跟吴欣悦在抽屉里找到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盼盼的断臂骨头,还有已变为渣土的黑石。
徐云天随手捡了一些其他杂物做掩护,但把这两样东西打包,贴身夹入自己内衣里。
万幸,离开现场时,士兵并没有搜身,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离开现场。
至于阿杜别墅里还有没有这个时空的许愿黑石,没有人清楚,因为五人中能行动的只剩下小韩跟吴欣悦,勉强加上一个徐云天,三人贸然闯入别墅去寻找黑石,盼盼跟鸠婆都不太放心,只能作罢。
后来徐云天打听到,阿杜别墅被低价转卖给了别的老板,至于接盘的老板是谁,哪国人,根本无从得知。
只是现在别墅区的安保措施比之前还要严密得多,毕竟拜林晓曼所赐,安哥拉军方和警方死伤惨重。
看来,只能以后找机会再去一探究竟。
林晓曼大量的无差别屠戮引发了蝴蝶效应,因为军警的缺乏,整个安哥拉社会治安开始肉眼可见地恶化,中国人认为是安哥拉土匪袭击了营地,安哥拉人归罪于是中国人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给所有人招来灾难。
互不信任的种子开始飞速萌芽、开花。
甚至在一些偏远的行省,因为军队被调到首都维持统治,地方守备力量缺乏,分离武装势力再次出现,已经开始袭击警察局和劫掠炸毁物资卡车。
整个安哥拉已经开始人人自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