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走后,松本彩乃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推门进来。
“凉介桑,还不休息啊?”
她的声音软得像,带着试探。
藤井凉介头也没抬,钢笔在纸面上划拉着,嘴里随意应了声:“嗯,忙完再说。”
松本彩乃没再说话,走到藤井凉介的办公桌前,轻轻放下咖啡杯,绕到他身后。
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在空气里晃了晃,才试探着搭上他的肩膀。
她的手劲儿不大,慢慢揉捏起来。
“你肩膀硬邦邦的,天天这么熬,也不怕把自己熬坏了。”
她嘀咕着,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埋怨,可那双手却没停下。
藤井凉介哼笑一声,身体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
藤井凉介漫不经心地抓住松本彩乃的一只手腕,轻轻捏了捏。
松本彩乃脸一红,手僵了一下,却没敢抽回去。
桌上的电话铃突然炸响,刺耳的声波在房间里回荡。
藤井凉介皱了皱眉,懒洋洋地伸手拿起听筒,语气里透着点不耐烦:“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德川樱的声音,“是我。凉介,事情办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坂田良树的事已经压下去了,警视厅那边很配合。”
藤井凉介嘴角微微上扬:“哦?动作挺快啊。”
德川樱轻笑一声,“当然了,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我们财团手中。”
藤井凉介哼了一声,算是满意。
他瞥了眼站在旁边的松本彩乃,见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他把听筒换到另一边,冲她抬了抬下巴:“去把窗帘拉开,我透透气。”
松本彩乃忙点头,小碎步跑过去,拉开厚重的窗帘。
夜色透过玻璃洒进来,东京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像一堆乱七八糟的星星。
她回头偷瞄了藤井凉介一眼,见他还在讲电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短发。
德川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凉介,要不要封锁消息?我总觉得坂田道太那家伙不甘心,万一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怎么办?”
“不用担心,那老东西翻不出什么浪花。”
德川樱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试探:“你真这么有把握?他手里毕竟还有几个老部下,未必会束手就擒。”
“把握?他的那些人早就被我们捏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可不想最后收拾烂摊子。”
“收拾?他坂田道太要有那本事,我还敬他三分,可惜他没有。”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还是会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
藤井凉介轻轻“嗯”了一声,“你做得很好,樱。继续保持警惕,但不用太过担心。坂田道太,不过是我们棋盘上的一枚残棋而已。”
“明白了,凉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藤井凉介靠在椅背上,眼神微眯:“暂时没有了。”
……
……
坂田道太坐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他已经在拘留所里呆了一个月,这明显不符合规定。
“坂田先生,有你的电话。”
一个年轻警察推门进来。
坂田道太抬起头,皱眉瞥了他一眼。
然后站起身,腿脚有些发麻,踉跄了两步才稳住。
他跟着年轻警察走出单人牢房,来到电话机旁。
“喂?”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一个男声,带着点官腔:“坂田先生,我是明治大学的野村裕一,您儿子学校的校长。”
坂田道太喉咙一紧。
“什么事?直说吧。”
野村裕一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然后冷不丁甩出一句:“您的儿子自杀了。”
“咔嚓——”听筒从坂田道太手里滑落,砸在地上。
他整个人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电话里野村裕一还在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听不清,耳边只有嗡嗡的轰鸣。
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议长,如今像个破布袋子,瘫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先生?先生!”
年轻警察皱着眉凑过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又喊了两声。
坂田道太终于抬起脸,嘴唇哆嗦着,硬挤出一句:“我没事…”
警察撇撇嘴,继续监视着坂田道太。
坂田道太站起身,捡起话筒,声音硬邦邦地挤出来:“我儿子怎么会自杀?”
野村裕一停顿了一下,回答得直截了当:“还不是因为你。良树君因为你的事情压力太大,撑不下去了。”
坂田道太沉默了。
话筒贴在耳边,他却像没听见似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他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搭上了半辈子心血,可到头来,最宝贵的东西——他的儿子,却没了。
他喃喃道:“我害了他……”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坂田道太没再多问一句,挂了电话,转身拖着步子回了牢房,年轻警察在身后嘀咕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也懒得理。
回到那张硬得硌人的床上,他一屁股坐下,双手抱头,指尖死死抠进头发里,像要把头皮抓出血来。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良树的笑脸一闪而过——那小子以前老缠着他要零花钱,嘴上嫌他啰嗦,转头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现在呢?
没了,全没了。
还没等坂田道太喘口气,牢房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回是个穿制服的中年警察,脸拉得老长,手里攥着一张纸,“坂田,有人给你送了东西。”
他把纸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坂田道太愣了愣,伸手拿起那张纸,手抖得厉害。
纸上字不多,笔迹却熟悉得刺心——是绘美子的。
他喉咙一哽,强撑着读下去:“对不起,我实在撑不下去了。请让我和良树在一起吧。”
字迹歪歪扭扭,像写的时候手都在发颤,最后还糊了块墨点,像是泪水滴上去的。
他手一松,纸飘到地上,砸不出一点声响。
他猛地起身,踉跄着扑到牢房门口,双手攥着铁栏杆,嘶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嗓子都喊哑了,声音却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那个年轻警察闻声跑过来,皱着眉喝道:“嚷什么嚷?老实点!”
坂田道太却像没听见,死死盯着他,嘴里挤出一句:“我老婆呢?她在哪?”
警察愣了下,冷哼一声:“死了。在医院跳楼了。”
说完,他撇撇嘴,转身走了,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坂田道太整个人僵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他脑子里闪过绘美子的脸——她以前老爱唠叨他回家晚,可每次还不是给他留着饭,嘴上骂着,手却忙着给他夹菜。
现在呢?
她也走了,带着对他的恨和绝望走了。
他抱着头,喉咙里挤出一声干嚎,像被撕裂的野狗,撕心裂肺却没人理会。
坂田道太瘫在地上,手里攥着绘美子的遗书,嘴里喃喃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他脑子里全是悔恨,恨自己当初非要跟藤井凉介硬碰硬,恨自己没早点回头。
现在呢?
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