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柏尝试的是炼丹术的基础——抽砂炼汞,也称“烧丹朱成水银”。
水银在道家外丹术中称为“姹女”,是飞升成仙的必须品。
传闻秦始皇陵中就灌满了水银。
因此,掌握提炼水银之术,是道家外丹修行的入门标准。
入门考核时,其他人自带丹炉演示“抽砂炼汞”,张京墨剑走偏锋说自己擅长入梦。
结果他成为了嫡传弟子。
很多外门弟子心里不服气。
李治走过来,好奇地问:“炼丹须斋戒、洁顶冠披道,跪捧药炉,面南祷请大道天尊……张三是不是太随意了?”
小道士说:“我们师父注重内丹导引术,对外丹的仪式不是很注重。”
又有一人问张京墨:“你弟弟真的会炼汞?你为什么不会?”
张京墨得意笑道:“我弟弟会,四舍五入就是我会。散开一些,别干扰三郎。”
众人默契地散开。
主要是……怕新手炸炉,也怕汞气的剧毒。
张三这炼汞方式,和众人不一样!
张川柏正在摆弄丹炉。
炼汞嘛,人教社化学教材九年级上册,有丹炉图样和原理。
传统的炼汞,是“烧银法”,中途需要开盖刮取凝固在顶上的水银;
张川柏的,是“教科书式”——出现于中唐,成熟于宋代的蒸馏炼汞法。
“他在做什么?装一根管子连接丹炉和水瓶?又……”
“退退退!再散开一些,他生火了!”
不一会儿,连李世民也听说张川柏要用化学方法炼丹,跟潘师正一起走出来。
潘师正身材高大,若说他力能伏虎,只怕都有人信。
因为炼汞有毒,他们都站得远远的。
其他人看热闹,潘师正看的是门道,问旁边的小弟子:“那孩子是谁?”
“是张京墨的弟弟。”小道士说。
潘师正目光中神采奕奕,惊叹:“原来是他!难怪!”
张京墨说的入梦修行之法,还说自家弟弟梦中学习,当时就给潘师正启发。
现在见到更擅长做梦的张三郎,他不禁遗憾,怎么张三没来找自己拜师呢?
……
清风徐徐。
张川柏主要负责动口,需要添柴加料,就吩咐二兄。
他们兄弟在家常常一起做菜,配合默契。
丹炉像一个做菜的鼎,炼水银跟炖鸡汤有相通之处。
“成功了。”
不仅仅是成功。
小道士们查看张川柏的炼丹成果,同样的原材料,他提炼的速度更快,且没有毒气弥漫。
“你炼丹的手法与众不同,是何道理?”潘师正将张川柏唤来,和蔼地问。
张川柏见到鼎鼎有名的活神仙,乖巧地说:“丹砂是硫化汞,低温加热后与空气中的氧气反应,生成二氧化硫和汞。汞非常容易挥发,且有毒……”
蒸馏,引流,冷凝三步走。
安全高效炼丹,九年义务教育带你飞升。
考试题目:写出其中相应反应方程式。
即使是做梦也要好好上学~~
张川柏感动落泪。
“那么你炼出的水银,为何比普通的方法多?”潘师正接着问。
张川柏回答:“不用频繁开盖,可以减少汞气挥发。其实还有一种提炼方式,就是加木炭。
炭是一种常见的还原剂,在高温下可以与硫化汞反应生成汞和硫。”
周围的小道士议论纷纷:“《玉金粉图诀》,不是这样炼汞的。张三的方法,跟古籍不合啊!”
“你说的《玉金粉图诀》是东汉时的书,也没有多古。”另一个人反驳。
不管怎么说,张川柏确实炼出了汞,还大方地分享自己更安全高效的炼汞方法。
虽然“硫化”、“还原”这些词很陌生,但稍微琢磨也能明白。
潘师正听着种种议论声,心中闪过一道亮光。
从另一种角度看待炼丹,是一条新的道路。
“多谢张小郎君!听闻你编了一本《生化之学》,不知可否送我一卷?”潘师正郑重地问。
张川柏赧然:“我那两卷《生化之学》,只写了几种化肥和农药。”
“那你将来还要继续编其他卷吗?”潘师正问。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张川柏点点头……有一技之长的人,可以活得久一点。
不信你看孙思邈和潘师正~~
潘师正看向李世民:“陛下所说的丹药,贫道炼好之后,让小徒京墨送往长安。”
李世民看看张家兄弟,笑着点点头。
张川柏是跟着他来嵩山的,在潘师正面前露了一手,让皇帝也有面子……瞧瞧!我慧眼识英才!
张京墨垂眸掩饰着内心的欢喜。
各种原材料贵得要死,还时不时炸炉,道士不穷都挺难。
现在他们得到皇帝的支持,想穷都挺难!
炼丹不是一次就能成,提供原材料,肯定要给很多份。
潘师正云淡风轻,根本没主动提材料和费用。
……
眼看天色不早,皇帝一行人离开逍遥谷。
皇帝的行程很赶,紧接着就要赶回长安……国家大事那么多,没有时间给他游山玩水。
来嵩山走一趟,是身为一个父亲为女儿尽心。
请了孙思邈食疗,又请到潘师正炼九阳还丹,小兕子很快就能像其他小孩儿一样健壮。
张川柏也要跟着皇帝离开。
临走之前,他拉着兄长说话:“驿馆会安排我回乡,你有没有家书,让我捎带回去?”
张京墨说:“来不及写了,你就是活家书。你记着报喜不报忧啊,别让阿耶阿娘为我担心。”
“知道的。阿兄,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嗯……今日你为我撑场面了,师兄弟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张京墨得意地说,“他们以前觉得我是靠胡说八道入门的。”
梦游修炼,算不算胡说八道?
“那现在呢?”张川柏笑着问。
张京墨嘿嘿笑:“现在他们觉得,我其实不是不会炼丹,只是和师父一样,不以外丹为重!”
在旁人眼中,小三郎那么小都会的,二郎不可能不会啊!
“二兄,你过年回家吗?”张川柏又问。
张京墨沉默片刻,摇摇头:“到年底,很多师兄弟都会回乡,我正好跟在师父身边多学一点。”
真相是,来回的路费,对张家来说是一项大开支。
“你在家,替我们好好承欢父母膝下。”张京墨笑呵呵的。
就算再不舍,也一定要保持笑容!
张川柏一步三回头,追上大队伍,走到了瀑布下。
他脑子里回荡着二兄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包肉干你带着,是大虫肉。新鲜的大虫肉酸,做成肉干就不酸了。”
我的天!
二郎你出息了!
张二郎能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