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岗闻言,摇头失笑,故作大度的说:“看来你很不甘心,但胜负不会以人的意志转移,败了就是败了。既然你质疑,那我也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我之前说过,真正的灯盏上,有个标记,只要展示出来,所有人都能看出真假。”
他一拍手,白家老四立马抬了一杆小秤上来,又顺便从地上捡了许多铜灯。
“你们或许不知道,真正的灯盏,乃是百年前一位大师专门为白家所制,采用了现已失传的‘内镂’技艺。因此,其外表看似和其他灯盏无异,重量却差了几许。而其他灯盏,皆为赝品,重量相差无几。”
说着,白敬岗将两个灯盏放在小秤两边。
果然,两个灯盏的重量一模一样。
他又换了好几个灯盏上秤,结果还是如一。
做完这一切,白敬岗对我微微一笑:“年轻人,这下你愿赌服输了吧?”
“输?”
我眉头一挑:“我为什么要认输?”
让他清清楚楚摆明这一切,只是为了提前堵死他的后路,免得待会儿他睁眼说瞎话,说孙浩手里的灯盏才是真的。
可在他眼里,我是胡搅蛮缠。
他摇头失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如此,那咱们就过一下秤,让大家伙都看看,到底谁胜谁负,也免得有人说我不讲公平。”
说这话时,他还刻意看了我一眼。
这让不少人心中开始摇摆。
即便一开始,他们认为我本事更大,现在,他们也不敢轻言胜负了。
谁让我刚才的表现,实在太过“平凡”,白敬岗又这么信誓旦旦呢。
白敬岗指着小秤问道:“那么,谁先过秤?”
孙浩迫不及待的上前:“我先来!”
他洋洋自得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取走天平一端的铜灯,把手里的灯盏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可马上,他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天平摇摇晃晃,在没有其余力量干扰的情况下,逐渐减小了摆动幅度。
最后,板板正正的维系住了平衡。
没有一丝歪斜。
孙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白敬岗和白乐乐也吃惊无比。
“这不可能!”
孙浩第一个接受不了。
他取走铜灯,不断摆放调整位置,只想让天平倾斜。
可不论他怎么做,到最后,天平还是保持平衡。
他急得满头大汗,喃喃道:“这,这不可能,这破秤是不是坏了?”
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很棒,语气开始变得坚定:“对,一定是这个秤坏了!这局不算!”
我站在一旁,强忍着笑,目光所过之处,包括白敬岗在内,许多白家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只因这个天平,乃是一件老物件。
早在始皇帝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时候,为了维护大秦帝国的稳定,消弭八百年周王朝分封制下,各国的隔阂,他作出了一项伟大的决定——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
这其中,便有对各国于重量度量上的统一。
重量由什么衡定?
自然是秤,是天平。
天平一物,早在商周时期,便已经出现。
到了春秋晚期,天平和砝码的制造技术就已经相当精密。
一开始,人们以竹片做横梁,丝线为提纽,两端各悬铜盘,以青铜铸砝码。
后来,随着时代更迭,技术进步,活跃于商业交易场所的天平,也越来越精密。
诸多商户为了表明自己的公平,取信于人,甚至会特意请大师专门打造一杆称或一台天平。
如此,天平或秤便成了商人的一个重要标识,变得越来越精致巧妙,除了其本身的作用,甚至还成了一件颇具内涵,能用来显摆的物件。
眼前这台天平,通体由黄铜所铸,其上每一个零件,都精巧无比,乃至许多部位,还专门雕刻了繁复华丽的图案。
看其技艺,虽说不是秦汉时期的珍稀之作,也该是宋朝传下来的好东西。
我甚至在天平支架上,看到了三个瘦金体小字——文思院。
文思院,在宋朝隶属少府监,而少府监,乃是专门负责监管百工技巧的机构。
至于文思院,更是专门负责制造金银犀玉工巧之物,以及为皇家遴选珍珠玛瑙等珍贵物品的地方。
由少府监统领监督制造的器物,且专门用来服务皇家所用。
这台天平若是坏了,负责制造它的工匠,九族都别想保住。
虽说宋朝时讲究“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终其一朝也少有直接被处死的士大夫。
可……
百工的地位,该低贱还是低贱。百工又不是士大夫,哪儿来的地位?
只要没有受损,他们制造的东西,可是有九族担保的。
工艺质量都有保证。
白家敢拿出来,其一便是用以服众,其二也有炫耀之意。
结果孙浩却说,这天平坏了。
这不是打白家的脸嘛。
我憋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孙浩甩锅。
他或许觉得,白敬岗、白乐乐会替他说话,给他找补,上蹿下跳得更欢了。
好似跳梁小丑。
白乐乐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住口!”
孙浩脸色一僵,难以置信的开口:“大小姐……”
白乐乐脸色阴沉,眸中冰冷一片:“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孙浩宛如斗败的公鸡,低下了脑袋。
白敬岗同样愤怒,不满写在脸上。
可他早已和白乐乐私下约定。
那么大一团利益,他实在没法不动心。
正如他之前所说,落袋为安。
虽然他们还有机会赢。
可他们也怕后续出差错。
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他们不敢赌。
与之相比,一点白家的脸面,他也不在乎了。
于是他开口道:“这天平……或许真是坏了,毕竟都几百年的老物件了。既如此,那这局就不作数,结果作废,反正两位都没有挑出真正的灯盏,都没有损失。”
我眉头一挑。
这老东西,是真的脸都不要了。
他想糊弄过去,我可不会让他得逞。
我掏出灯盏,微笑着上前,说道:“等一下!我的灯盏还没过秤呢。”
孙浩顿时大喊道:“你没听到我师父说的话吗?这局作废!”
白菲菲质问:“凭什么?你没挑出真的,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学无术?”
她见我开口,便知道我有自信。或许她不清楚我哪儿来的底气,但她相信我。
白敬岗很是不满:“大丫头,难道你觉得我会偏心?”
白菲菲不置可否:“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我男朋友的灯盏还没过秤,便被判定失败,岂不是否定了他的努力?若是过了秤,证明东西是假的,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