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红龙泽,如同一颗镶嵌在浮屠山边缘上的蓝宝石,雾气浩渺,碧水清荡。
红龙泽的湖底,地形极为复杂,波峦起伏,怪石叠嶂,最深的沟壑,足有万丈之深。
一百万年前,域外散仙红龙散人的沉眠之地,便选在了这里。
事实上,天痕灾变突发之时,浮屠圣地也曾劝过他,随门内诸仙一起躲入葬仙古洞。
然而,这散人却固执地认为,红龙泽这名字与他非常的有缘,便一心一意要沉眠在此。
没有地脉灵窍的保护,黑荒圣王甚至无法确定,这个红龙散人是不是已经陨落在了这百万年的历史长河之中。
“说起来,是咱浮屠圣地对不起人家。当年,要不是受到咱们的邀请,红龙散人一介域外散仙,是不会来我玄元界,卷入这场天痕灾变之中的!”
“如今,咱们又要利用他去做探路石,行这万分凶险之事,我浮屠山实在是不厚道啊!”
黑荒圣王嘴里唏嘘不已,脚步却是丝毫不慢。由此可见,他心里那点浅薄的良知,不会改变他的既定策略。
“仙道之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人能改变这一事实!”老龟人也感叹道。
一行赶赴红龙泽的,只有老龟人与黑荒圣王师徒,他们三人施展避水法诀,深潜到了红龙泽的水底。
湖心黑渊,红龙泽的最深处,这里的情景有些超乎众人的预料。
一方占地九里的白玉祭坛,静静地躺在这里。百万年间,一直有阵法运行不息,故而此地毫无破乱景象,一片干净整洁。
“啧啧啧!老黑鬼,这个红龙散人不像是被你们浮屠山坑蒙拐骗来的,像是自己做足了准备来的!”老龟人四处走的,打量着脚底的白玉祭坛。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凡玉,而是修士们趋之若鹜的仙灵宝玉。
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这方祭坛,其中蕴含的灵材,足以打造出十件仙器!
红龙散人竟然能在突然之间,搭建出这么一座末世庇护所,这让老龟人不得不作出如此怀疑。
“他难道是有病?”黑荒圣王不理解红龙散人的动机。
“依我看,他可不是有病!”老龟人摇了摇头:
“他是想和你我一样,谋夺仙道重开后的至高道果!”
“这怎么可能?”黑荒圣王面露讥讽:
“他乃域外散仙,仙果根本就没有寄托在玄元界。我玄元界的道果业位,和他有什么关系?”黑荒圣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所以,他才主动选择深眠于此地上百万年!咱们脚下的这座白玉祭坛,绝对不简单。”
“这个红龙散人一定是准备把自己的命格融入我玄元界!”
老龟人左看看,右瞧瞧,想要挖掘出这方白玉祭坛的玄机。
终于,在两位曾经的仙道圣王坚持不懈的推演下,终于窥到了这座白玉祭坛的一丝秘密。
“嘶,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个红龙散人,还真的把自己的气运根基,炼进了我玄元界的天地之内!”黑荒圣王一脸的不可思议。
“呵呵呵,既然想谋夺我玄元界的仙果业位,那更得为我玄元界的仙门圣地出一份力气了!”
对于算计利用红龙散人这件事,黑荒圣王彻底没有了心理负担。
随后,两位曾经的圣王一起激荡神元法力,呼唤着祭坛内的沉眠之人。
“大梦几千秋,今夕是何年?”
随着一道慵懒的声音,白玉祭坛的上方神光大炽。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儿童。
黑荒圣王是见过红龙散人的,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的红龙散人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
没想到百万年过去,这老小子不但没有彻底入土,反而返老还童了!
“哈哈哈!红龙道友,黑荒在这里恭喜你了,洗尽心灵尘埃,激活生命之泉,道行更进一步!”黑荒圣王立刻恭维起了红龙散人。
“哈哈哈,红龙道友有礼了!老夫三炼,与黑荒圣王乃是至交好友。”一旁的老龟人也挤出一张菊花脸,对着红龙散人狂拍马屁:
“听闻红龙道友纵横虚空,逍遥万界,乃仙中翘楚,圣灵巅峰!今日一见,黑荒他果然没有骗我!”
刚从百万年沉眠中醒来的红龙散人,难免有些目光涣散,不知所从。
面对两人的恭维,他一时之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良久,在白玉祭坛的帮助下,恢复了神智的红龙散人,当即张口一吸,将白玉祭坛收入了腹中。
由此可见,这座白玉祭坛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
“贫道红龙,见过黑荒道友与三炼道友,两位圣王的威名,红龙早有耳闻。”
“此番红龙能够提前醒来,全赖两位道友的热心帮助,红龙对此铭记于心!”
红龙散人整理仪容,对着两人郑重还礼。
“哈哈哈!”黑荒圣王豪爽大笑:“红龙道友已将自己的气运植根在了这片红龙泽中。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真正的亲邻的关系。”
“如今,我玄元界仙道重开,乾坤之内自有一番大事业等着我们!”
“我认为,我们这些亲邻更应该紧密团结,同进同退。”
“只有在漫漫仙途中互相扶持,才能愈走愈远!”
“不错!”一旁的老龟人连连点头,不需人提醒,自觉的当起了捧哏:
“黑荒道友所言极是!”
“仙道虽然尊贵,却也极尽残酷,如果我们这些近邻都不团结在一起,那么放眼天下,岂不处处皆是仇寇,没有一个信任之人可以托付?”
逆时生长,返老还童的红龙散人,心思也变得单纯了一些。思索一番,他也认同起了两人所说之话:
“不错,仙之一道路途坎坷,法地侣财缺一不可!如今仙道重开,而我们三人又有缘结识,实乃天定的缘分。正应该同心协力,相互扶持!”
“哈哈哈!”黑荒圣王笑得更开心了:
“既然红龙道友看得起区区在下,那我更得要把你当成亲兄弟一样对待。”
“好兄弟,快随哥哥我返回山门,哥哥我要为你大摆宴席,庆祝三日。”
说罢,黑荒圣王便一把牵住红龙散人,拉着他返回了浮屠山。
在黑荒圣王的授意下,整个浮屠圣地如同过节了一般,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欢宴了四五日,这一天,觥筹交错之间,老龟人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顿时激起了红龙散人的好奇:
“三炼道友,你乃堂堂的仙道圣王,为何还会如凡夫俗子一样悲泣?”
老龟人抹了抹眼泪,答道:“圣王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在地界称王称霸的一方豪强罢了。”
“真正能够坐立云巅,俯瞰终生,逍遥无极的,还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尊!”
“圣王,哪怕被凡人恭维为地尊,也终究不是真正的天尊!”
“就这一步之遥,便是我等这一辈子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无尽岁月里始终都要被人打压一头。”
红龙散人闻言,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同样意气消沉地叹息道:
“天尊之位,岂是那么容易造就的?”
“所谓神通好修,气运难得!”
“想要成就天尊之位,要么有大功于天地,要么力压群仙,抢夺天运。”
“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是千难万险!”
“三炼道友,请你听我一句劝,切莫对天尊之位抱有执念,一切且看缘分。”
然而,老龟人却是更加的捶胸顿足,不能自已:“现在,就是有一个天大的缘分摆在我的面前,可惜我抓不住!”
见老龟人懊恼成这个样子,红龙散人顿时来了兴趣:
“哦?什么样的缘分?”
见红龙散人上钩,老龟人立刻半真半假地娓娓道来:
“当年仙宫崩塌,散落人间。它的一个这样组件,仙宫库藏,就落在了西南域内。”
“掌控了这件仙宫库藏,必能在未来重塑仙宫之时,占据先机,收纳海量的仙界气运。”
“有了这样的资本在手,天尊之位对于咱们来说,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可是,可是……”
老龟人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变得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了起来。
这一下,可急坏了红龙散人,他挺座而起,急切催促道:
“三炼道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知道了仙宫库藏在哪里,咱们还愣着干嘛?”
“快快动身,咱们兄弟一齐动手,把它给抢回来啊!”
“红龙兄弟莫急!”这个时候,黑荒圣王接过了话茬:
“兄弟有所不知,这些年里,我西南域崛起了一个恶霸。欺凌四邻不说,他还放出了狠话。”
“无论是谁,都不准沾染仙宫库藏半分!”
“否则,他周炀就要大开杀戒,屠戮天下!”
“呵呵!”红龙散人的嘴角扯出了一丝不屑:“这个周炀什么来路,很狂呀!”
黑荒圣王面色凝重:“据我推测,他可能是我玄元界仙道重开的天运之子,崛起的速度极快,神通也非同小可!”
一旁,老龟人接回话茬,继续哭诉道:
“此獠不仅强势霸道,还十分的卑鄙无耻!”
“他欺负老龟我苏醒的迟,下黑手抢了老龟我的证道仙器。”
“老龟我上门找他理论,他反过来敲碎了老龟的龟壳。”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后背展示给了红龙散人:
“红龙兄弟,你仔细地看一看。难道你没有发现,老龟我的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吗?”
红龙散人绷住面容,防止自己笑出声来。过了片刻,他才好不容易,在脸上作出愤怒的表情:
“三炼道友,请你放心,谁敢欺负贫道的兄弟,贫道必教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哼,这个叫周炀的狗东西,贫道倒要好好地会一会他!”
“看看他究竟有何德能,竟敢私吞仙宫库藏,独占天尊气运?”
“好!”黑荒圣王自酌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兄弟你尽管厮杀在前,我和三炼在后面为你压阵,定让兄弟没有后顾无忧!”
“一言为定!”红龙散人慨然应诺。
地位与名望,都是打出来的。对于红龙散人来说,他若能一战镇压周炀,那么必能在当前的小团伙中占据主位。
第二天,一行四人便气势汹汹地赶往信州,驾临飞天战堡上空,又是一通破口大骂:
“周炀贼子,快快出来,你的红龙爷爷来了!”
闻见外面的动静,周炀火冒三丈,恨恨地冲了出来,见云头上站着一个半高的小孩,当即把鼻子一囊:
“哪里来的小鬼头,胆敢在本侯面前放肆,莫非是不想要你的一条小命了?”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那小孩见周炀轻视他,眼珠子气得发红:
“爷爷我修行两百万年,诸天万界都遍布我的脚印!极盛之时,吹一口气便能将你杀死万遍。”
“难得你有这样的勇气,敢和你爷爷我犯犟!”
红龙散人的极盛状态早已不再,如今的他,只有羽化极境的修为,不过仍然对周炀保持着大境界的压制。
接下来,红龙散人又语气一松:
“不过,天道贵生,你这逆魔虽然冥顽不灵,但仙祖我还是愿意给你指一条生路!”
“第一,立刻将三炼道友的证道仙器,三炼神炉还回来,并且给予三炼道友足够的赔偿!”
“第二,到浮屠圣地的山门之前跪地认错,并且给予浮屠圣地足够的赔偿!”
“第三,交出你的神通法门!”
“第四,向天道起誓,放弃对仙宫库藏的谋算占有!”
红龙散人每说出一个条件,周炀看向他的眼神就古怪一分。
“这小孩儿莫不是一个傻子,这么荒诞的话他也能说出口?”
“呸,想要老子的道歉?老子先吐你一脸口水!”
不想再和红龙散人磨磨唧唧的周炀,张口一吐,便是九条黑水神龙。
“呵呵!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红龙散人面露不屑,随后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碗,向空中一抛,便把九条黑水神龙全部收走。
在他沉眠在红龙泽的这一百万年间,他的几件仙器一直伴随左右。
而这件玉碗,就是他的一件常用仙器,化灵白玉钵。
“乖乖,快到碗里来吧!”红龙散人掐动指诀,操控着化灵白玉钵,要把周炀收入其中。
“哼!正好让你尝一尝,老子的新神通!”周炀的黑龙化雨术被破,却没有显露出任何惊慌。
只见一道金光闪耀,紫华内敛的神瞳,浮现在了周炀的头顶。
“星虚灭禁劫雷!”
随着周炀的一声怒喝,一道道极为克制仙宝灵器的禁雷便打向了化灵白玉钵。